妈妈,爸爸走了, 我陪你一起过吧
童年给我的最深刻的记忆,就是爸爸妈妈吵架,他们总是在吵。
那时候妈妈带着我,非常艰难。她在一家商场做售货员,一个月就挣一百多块钱,要抚养我,还要为我缴纳学舞蹈的费用。为了能多挣些钱,妈妈每天从商场下班后,还要去一位朋友的公司做保洁,生活的艰苦超出一般人的想象。
每次看到妈妈这么辛苦,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我长大了一定要有出息,让妈妈过上好日子!同时对爸爸的怨恨也更增添了几分——他一定忘记了我和妈妈吧?他一定在和他的新妻子过着幸福的生活吧?那时候我经常在心里幻想一个画面:我有钱了,开着跑车行驶在上海的街头,红灯亮了,我停了下来,无意间一转脸,看见路边站着的爸爸,他也正在看着我,然后绿灯亮了,我开着车扬长而去,爸爸在后面默默地注视着我,神情伤感……这样想着,我就觉得特别解恨。
看着爸爸受苦,我并不快乐
像做梦一样,自从在《玉观音》中饰演女主角安心,并最终凭借这一角色获得了大众的认可后,我出名了,也获得了丰厚的经济回报。一旦可以不用为钱操心,我立即让妈妈辞掉她在外面的工作,陪伴在我的身边,照顾我的生活起居;我们还在上海的静安区买了一处复式的房子,并且在妈妈46岁生日那天,我在豪华游轮上为妈妈举办了生日宴会。做这一切的时候,我真的是非常开心,终于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让妈妈不用那么辛苦了!
同时,我从各种渠道得知了爸爸的情况,知道他和继母双双下岗,又生了一个女儿,靠经营杂货店为生,生活很拮据。说实话,听到这些消息,短暂的快感之后,是挥之不去的牵挂。这真的是非常奇怪的事情,可是我真的无法控制自己,会想他,会牵挂他。曾经有一次,我悄悄地去爸爸的杂货铺,站在马路对面,看着头发花白的爸爸和继母在店里忙碌着,我无法忍住泪水,当街就哭了起来……
对爸爸,我真的是爱恨交织,我恨他当初的无情,可是他的窘境又让我心如刀割,我每天交织在两种情绪当中,难以自拔。
有些居心不良的媒体也注意到我和爸爸的关系,他们去采访爸爸,爸爸说:“对这个女儿我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她能取得现在的成绩全靠她自己的努力和她妈妈的付出,看她现在很好,我觉得很欣慰……”到底是父女啊,在外人面前,他还是竭力维护着我,不让别人有伤害我的机会,看着那段访问,我痛哭失声。
我矛盾的心态被男友邓超看在眼里,他对我说:“父女之间有什么过不去的?天底下没有哪个父亲是不爱自己的女儿的,你爸那样做,肯定是有他的难处,你如果和他这样较劲,将来后悔的一定是你。”
我的矛盾还在于,如果我和爸爸和好,妈妈会不会伤心,会不会觉得我背叛了她?有一次我试探性地问妈妈还恨不恨爸爸,想不到妈妈很平静地说:“不恨,再怎么样,毕竟他给了我你这样一个女儿,看着你,就不恨他了。”妈妈的话让我非常感慨,是啊,如果妈妈都能宽容爸爸曾经对我们母女的冷漠,那么我这个做女儿的就更不应该记恨了。
重获父爱,我感受到久违的幸福
我和爸爸彻底打开僵局是在爷爷70大寿的家宴上。那天是爸爸和爷爷第一次看见邓超,他们好像还蛮投缘的,爸爸一再地叮嘱邓超:“我挑女婿,不重名不重利,只要对我女儿好就行。俪俪从小吃了不少苦,我这个当爸爸的没有尽到责任,以后就靠你照顾她了。”
那之后只要我回上海,就会把小妹妹接出来玩,带她去肯德基,去游乐园。现在妹妹的教育费用都是我在承担,在我心底,不希望妹妹也吃我当年吃过的那些苦,我还将妹妹推荐到当年教我跳舞的老师那里跟着学跳舞,希望妹妹将来也能有个好前途。
爸爸和继母住的房子,还是过去的石库门房子,阴暗潮湿拥挤,我和妈妈商量了以后,给爸爸和爷爷分别在虹口区买了房子。一开始爸爸说什么也不肯要,他总说:“你那钱赚得多不容易,我哪能花你的钱?”我对爸爸说:“我赚钱是为了什么呢,不就是为了家人能生活得好?你住在条件这么差的房子里,我怎么安心?”好说歹说,爸爸终于搬进了新房子。有一次我回上海,去爸爸的新房子那边看他,到了楼下,我仰起头寻觅爸爸家的那扇窗子,看见窗户里透出的温暖的灯光,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幸福。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恨一个人,你永远得不到幸福;而爱,可以让你的内心获得真正的宁静。
我的颈椎因为以前跳舞受过伤的缘故,一直不好,爸爸给我找了好多中医,买了中药。又怕我偷懒不熬药,怕我怕苦不肯喝,他就和别人学了一种方法,把药全部熬好,然后冷却后装在真空的袋子里,放进冰箱,可以保存一个月,要喝的时候取出来直接喝就行。每次我从上海回北京,总要提着一只大冰桶,冰桶上面贴着爸爸写的四个大字:按时服药。
我在北京的家里,喝着爸爸亲手为我熬的中药,看着身边为我削水果的妈妈,突然感觉我一直是个幸福的孩子,同时拥有爸爸妈妈的爱。我也庆幸我的宽容让童年时曾经破碎的那个世界,在我成年之后,重归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