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09年情人节,姚小芬对我说:我看咱俩还是分开吧,人挪活树挪死,干嘛咱俩非一棵树上吊死啊。
斜躺在压花帆布的沙发床上,我翻翻眼珠看看眉目如画的姚小芬,偏偏头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闭着眼伸手划拉两把,空荡荡的床上,只有初春那乍暖还寒的阳光。
洗脸时忽然一愣,发现洗手盆上孤零零地放着我的牙刷,兔子一样跳回卧室,衣橱里,姚小芬的长裙短袜还有红色的行李箱,统统不见了。
她其实已经出走过N次了,但每次,只要看到那只糖果色的蘑菇漱口杯,我就心安得很。那是我在淘宝上为姚小芬花了80块买回的漱口杯。虽然当初她认定那只杯子时,我觉得这女子有点败家,可是,那时候咱有钱呐,一个80块的漱口杯算什么,只要她高兴就好。
糖果杯子的失踪让我突然有点心慌气短,沉默了两小时,拨打她的电话,还好,接了。还没等我说什么,姚小芬就开始磨叽:“陈明,对不起,我觉得咱俩真不合适了,和你在一起,一点恋爱感都没有,我都要绝望了。”
我不搭她话茬,只问:“你在哪儿呢?”
知道她正在三义轩餐厅,我心想,这杆子撩得够远,都跑房山区去了,不过那里的爆肚、炸咯吱和麻豆腐确实是老北京最地道的吃食。这样想着,麻利地穿衣下楼,口中嚷着:“先替我要份爆肚,哥哥半小时就到。”姚小芬的声音就像在一马平川的大路上突然打了个别子,正在下楼的我,晃一晃差点踩空,她说:“你别来,我和钟鼎在一块儿呢。”
咬牙切齿地踮着扭伤的脚撞开门,满心苍凉,睚眦欲裂,罢了罢了,姚小芬这贱人终于弃暗投明了。
仰面躺在床上,我又想起了钟鼎,不过一个开凯美瑞的小子,姚小芬的价码竟然这么低。
想当初,他送她花,她回家来叽叽咕咕地笑着说他的逸事,那是多嚣张的蔑视啊。也是,那时候她的男人开的是什么,宝马。凯美瑞和宝马的区别,就是钟鼎到陈明的距离。
可惜的是,时运不济,命运多舛,2008年,我的全部资金套牢在股市,正像那个段子说的一样:宝马进去自行车出来,西服进去三点式出来……
人生是一场幻象的苍凉感和悲壮感彻底让我泄了气。好在,姚小芬还白骨精着呢,每月怎么也有几千的进项。我嘴上嬉皮笑脸:这回终于轮到我吃软饭了也。可一颗心,丝毫的热气都没有,年少得志的我,一个跟头摔这儿,真有点爬不起来了。
二
脚上的肿消了之后,我对姚小芬的恨更多了一层,她跟我在一起时也没这么张扬啊。钟鼎给她买宝姿了,钟鼎给她买LV了,钟鼎给她买施洛华奇了,沈未未一字不落地向我报告着,报复似的。她给我买来爱玛仕衬衣BOSS衣服,甚至细节到只有小资们才喝的依云水。
“我要让她看看,没有了她,陈明的日子有多么的幸福和奢侈。”沈未未棉花糖一样偎在我的怀里,左一口右一口地亲着咬着,埋汰姚小芬的同时不忘后发制人:“当初你还拿她当宝,对我爱搭不理,现在知道生活怎么教育人了吧。”
我扭扭头,试着将沈未未的头发缠到尾指上。她的头发那么短,而她的脸却那样长。那一刻,我承认自己同样是个贱人,一个女人能够不记前嫌地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还想着那个狼子野心空长了一副俏丽皮囊的姚小芬?
沈未未追了我两年,两年中,为了实现和我的密切接触,她们公司的所有业务单子几乎都给了我。除此之外,这个女子还能大半夜地从东直门的簋街买一串麻辣小龙虾,横穿大半个北京给我送到酒仙桥的窝里来。她是聪明的,看得透男人的心,相对于漂亮的皮囊来说,贤惠实在是不堪一击的流弹。
除了做沈未未的哥哥,我别无选择。这个世界,男人和女人的缘分是讲求眼法的,自从20岁那年第一次被姚小芬勾上我的小手指,我的命就交给了这个闪闪发光的小女人。她爱,我是她的;她不爱,我还是她的。
但是,这样的话,怎能说给情深意重的沈未未听?
更何况她现在是我的老板。姚小芬走后第三天,沈未未就正式聘请我做了她们公司的部门经理,她苦尽甘来喜极而泣道:“我知道你是蓄势待发的潜龙,只要你愿意待这里一天,我就照顾一天。哪天你想重新创业了,我给你自由。”
我怀疑自己是否还有那一飞冲天的雄心。不上班的时候,一个人晃晃荡荡去挤401。姚小芬上班的公司在三元桥,多少次我没出息地躲在马路对面的站牌下,看着她风姿绰约地踩着高跟鞋迤逦而过,一颗心有说不出的伤感。她瘦了,穿的还是跟我时的风衣裙子,看来钟鼎的大方只是传说,她甚至每天还要自己挤公交。
三
对公司里的业务开始上心的时候我才发现,沈未未实际上只是给我搭了个空架子。所有客户资料全部在副总手里,我想插手,人家笑脸相迎着说,一切早妥当了。而且更出乎我意料的是,钟鼎竟然是如今公司最大的业务合作伙伴,我之前接手过的所有业务,如今都转到了他的名下。
沈未未还是那样贤惠,她甚至和我说到了婚姻。我淡淡地看着她:“你就不怕我以结婚之名侵占你的财产?”她大笑着仰头:“我倒情愿你卖身求荣呢。”我冷冷一笑,沈未未以为我不知道,公司的所有财产,都在她父亲的名下。即便我和她结婚,得到的也不过是使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