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军到现在仍然清楚地记得,父亲蹲在学校大门口哭泣的样子。
那年,马军考上了杭州一所大学,为了凑学费,父亲坚持要把家里的老黄牛卖了,那牛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也是家里最有用的东西,春耕秋收全靠它,马军没有同意。开学时,父亲坚持把马军送到了学校,办理了助学贷款的手续。等一切安顿好了,父亲又给了他300块钱生活费,而他自己口袋里就只剩下回家的路费了。
父亲蹲在学校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老泪纵横。他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可是连三毛钱一个的烧饼也舍不得买。
马军站在父亲身边,默默地看着天,心想,今生今世一定要好好孝敬父母,一定要让父母过上好日子!他把父亲拉起来,步行着把父亲送到火车站,由此节省了6块钱。马军拿着6块钱,给父亲买了几块蛋糕、3个茶鸡蛋和两斤橘子。在火车将要启动的时候,马军硬塞给父亲200块钱,说了句“放心”,转身就跑了。父亲在背后大喊,可是他头也没回!
马军不知道100块钱可以挨过多长时间。不过,他是个很乐观的人,想到船到桥头自然直。他找到辅导员,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下。辅导员又找到勤工助学部,给马军安排了一份打扫教室的工作。按照学校安排,马军要打扫两个可容纳200人的阶梯教室,每周打扫两次,一个月可以得到150元的报酬。马军说:“太少了。能不能让我再打扫两个教室?”老师惊讶地看看马军,说:“你不怕影响学习吗?”
“不怕!”马军很直率地回答,“我需要钱,学习我会挤时间的!”
老师看了看眼前这个个头矮小、满脸青春痘的小伙子,他的目光是坚强的!老师什么话也没有说,又给他安排两个教室。这样,马军每月有了300块钱的收入。对某些同学来讲,300块钱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可是马军很知足,他想,父母一个月也花
不了20块钱呢,300块钱差不多值五六袋小麦呢!
可是马军还想挣更多的钱。他发现学校的很多地方都贴着红的绿的小广告,上面写着招聘抄写员、宣传员之类的内容。一天,马军按照上面的电话打了过去,对方说了一个地址。马军跑过去一看,在一个房间里摆着张桌子,上面放些乱七八糟的资料,坐着一个男人。马军看到里面已经有很多学生模样的人在排队了。
中年男人要求每个报名的人交30块钱报名费用,并且交上身份证和学生证复印件。马军太希望得到一份工作了,他不假思索地交上30块钱。中年男人边记录马军的证件,边问:“你想干什么工作?”
“我想做宣传员。”马军觉得做宣传员的待遇可能要好些。
“哦,是这样的,我们的宣传员已经招满了,你能不能做抄写员?”
“那抄写员的待遇是怎样的?”马军问。
“每一千个字10元。如果公司满意的话,还会提高报酬。那先这样吧,你把这份资料带回去,算是试工。记住啊,一定要工整,不能有错别字。”
马军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几页资料,什么也没说,回到学校就写了起来。那份资料大约有5000字,马军抄了一天送了过去。这次是一个年轻女人。她对马军微笑着说:“很好。先放在这里吧。公司里的人要先核对一下,过几天就会打电话给你。”
马军回到学校,耐心等了3天,根本没有一点消息。马军着急了,他打电话过去询问,可是电话根本就没有人接。马军觉得情况不妙,跑去一看,那间房早关门了,房东说租房的人已经退房了!
马军又气又恨,可是也没有一点儿办法!谁让自己阅历浅,不懂事呢?后来,他为这30块钱懊恼了好长时间。
去安利兼职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
马军有一个高年级师兄,他有事没事总爱找马军,和他聊天,请他吃饭,而且时时嘘寒问暖,还一再说,人要为自己准备一个备胎。马军刚开始觉得很奇怪,不明白这个师兄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不轨的意图呢?想着想着,马军自己都笑了起来,自己既没有金钱,也没有美色,他能对自己有什么意图?
不过,当他第一次听师兄说“备胎”的时候,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师兄就把这两个字写了出来,马军明白了,觉得这句话非常有道理。
有一天,师兄给马军买了一双皮鞋。这是马军人生中的第一双皮鞋,马军很感激,感谢的话说了一大堆。这时,师兄终于告诉马军,他希望马军加入安利。马军从来不知道安利是什么东西。师兄就耐心地给马军上了一课。
马军细心听了听,他隐约觉得安利是一种传销,他也知道国家是严厉打击传销行为的。可是按照师兄说的,安利有自己的店铺,有合法的营业执照,有无数成功的经销商———马军后来才知道,每一个加入安利的人都是经销商。师兄着重告诉马军,以前的安利确实有某些类似传销的行为,但是从1997年以来,安利成功转型,现在是一种合法的直销模式。
马军听得混混沌沌,他没有立即答应师兄,而是说考虑考虑。事后,马军查阅了很多报纸,咨询了一些老师,发现对于安利有很多争议,有人说安利是传销,有人说它是直销。但是不管怎样,安利的店铺确实光明正大地存在着。
就在马军犹豫不决的时候,师兄来了,他给马军讲了安利奖金制度,说“那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奖金制度”。不管完美与否,那种制度确实有很大的诱惑力。马军抵挡不住,就按照师兄的吩咐,办理了手续。他开始做安利了。
刚开始的时候,马军跟着师兄听了几次课,他发现安利确实成就了一批有钱人。尽管对安利有些疑惑,马军还是很努力去做了。他积极努力地发展队伍、销售产品,春节回家的时候,他赚了整整六千块钱!
当老实巴交的父母看到这么多钱的时候,他们愣住了。父亲忽然生了气,要打马军,母亲好不容易拉住父亲。马军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地说:“你放心,这是我光明正大挣来的!”他把赚钱的经过给父亲讲了讲,全家人这才放心。
因为这六千块钱,全家人过了一个愉快的春节。节后,马军带了几百块钱回学校了。父亲执意要他多带些,马军不肯,他让父母添点生活用品,买些好吃的,把身体养好。
在安利的日子里,马军锻炼出一副好口才和一张勇敢的厚脸皮。这两样东西让马军获益匪浅。在学校,马军遇到了很多机会,他和馥佩、大宝等化妆品公司合作,把产品摆到校园里优惠销售,从中赚的钱足够自己生活费的开销。马军的专业就是市场营销,他积极努力,竞争到很多做企划的机会。最轰动的一次是和中国移动杭州分公司的合作,马军从对方争取到一笔宣传费用,在学校大礼堂筹划了一场大规模的文艺演出。
后来,马军给一家文化公司做了一个摄影大赛的方案。对方老板很满意,热情地请马军去吃火锅。那是马军第一次吃火锅,他本来就喜欢吃辣的,那顿火锅吃得非常过瘾。他觉得这是自己所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了。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请父母吃一顿火锅。
回到学校,马军就写信让父母到杭州来看看。母亲不放心家里,就让父亲一个人来了。马军带父亲去了全杭州最有名的“小肥羊”吃火锅。马军要了两大份羊肉,父亲很担心,说:“这要花不少钱吧?”马军说:“没事,我在那家单位工作出色,老板非常满意。他知道你来了,就特意拿钱让我请你吃饭的。”
父亲听了这话,心里自然高兴,吃得也高兴。
做父母的,最希望看到的不是儿女有出息吗?
马军马上就要毕业了,他对即将面临的就业问题并不发愁。现在,他在校内和别人合伙经营着一个电脑培训班,他可以在毕业前顺利还上银行的助学贷款,可以顺利地拿到他的学位证、毕业证。
尽管在2005年他才22岁,马军却俨然是一个大男人了。他说,挫折会使我更加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