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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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的任务

救命之恩

孟庆东坐了六年牢,这天终于到了刑满释放的日子。站在监狱的铁门外,大口大口呼吸着自由的空气,他不由得感到一阵茫然,不知道该到哪里去。

父亲在他入狱当天心脏病发作死了,现在他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他发了会儿呆,最后决定直接去找周老蔫的家人。去年在监狱里劳动改造时,吊车的钢丝绳突然断裂,几吨重的集装箱如泰山般当头砸了下来,当时他吓呆了,根本不知道躲闪。周老蔫奋不顾身地冲上来,把他推了出去,自己却被砸成了肉饼。

四十多岁的周老蔫在那群抢劫、伤害、贩毒的罪犯中间,就像狼群里的羊,活得战战兢兢,偶尔有人踢他一脚、打他一拳,他从来不敢反抗。盂庆东是因为诈骗罪案发入狱的,在里面的地位也比周老蔫高不了多少,于是两个同病相怜的人成了朋友。周老蔫说他当年在街上摆了个烧烤摊子,有几个无赖又吃又喝却不给钱,他本想着息事宁人,就忍气吞声自认倒霉,没想到这几人变本加厉,说借俩钱花花,逼他交出当晚收入的一百多块钱,这下周老蔫不干了,死活不给他们钱。于是无赖们就动手打他,周老蔫拿了根铁签子,挥舞着想吓唬他们,没想到戳进一个人的眼睛里,结果被判了重刑入狱。

周老蔫和孟庆东讲了无数掏心窝子的话,说出狱后两人就是患难之交,可俗话说“在里面许天许地,出狱后全当放屁”,狱里狱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孟庆东自然没敢把这份友情当真。但他没想到,在生死之际,周老蔫竟然豁出命救了他。

孟庆东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看到周老蔫血肉模糊的惨状,还是忍不住哭得昏天黑地。他下了决心,以后周老蔫家里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哪怕当牛做马,也得报救命之恩。

傍晚时分,孟庆东来到市郊的一片平房区,找到了周老蔫说过很多次的那座低矮的小房。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疲惫地声音:“谁呀?进来吧。”

孟庆东推门进屋,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狐疑地望着他,问他找谁。孟庆东看过周老蔫的全家福,认出这女人就是周老蔫的老婆刘芬,不过她比照片上起码老十岁。孟庆东一阵难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嫂子,我是孟庆东,周大哥就是为了救我才死的。”

刘芬的脸一下子失去了血色,尖叫道:“你来干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滚,快滚!”

孟庆东没想到刘芬的反应这样激烈,急忙说:“嫂子,我没有恶意,我是来报恩的……”

“你这个王八蛋,害死了我老公,还说什么报恩?快给我滚出去。”刘芬冲上来,拉扯着孟庆东,想把他推出门去。

这时,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冲了进来,他长得与周老蔫有七八分相似,却是一脸桀骜不驯,正是周老蔫的儿子周晓武。孟庆东记得周老蔫说过,他儿子很聪明,就是有点贪玩,整天手机不离手,每月光发短信就要花几十块钱。只听周晓武恶声恶气地问:“你他妈的是谁?跑我家来干什么?”

孟庆东硬着头皮说:“你是晓武吧?我是你爸的好朋友,你爸是为了救我死的,我来看看家里有什么需要……”

没等他说完,周晓武眼里射出仇恨之光,冲上来一拳打在孟庆东的鼻梁上。“咯嚓”一声,孟庆东的鼻梁断了,鲜血如泉涌一般喷了出来。周晓武却并不罢休,拳脚雨点一样落在孟庆东的身上。

等刘芬拉开疯狂的周晓武时,孟庆东已经满脸是血、遍体鳞伤。看着他惨不忍睹的样子,刘芬突然回身,打了周晓武一个清脆的耳光。周晓武一愣,不服气地说:“妈,要不是因为他,我爸能死吗?我这是替我爸报仇,你打我干什么?”

刘芬不理儿子,扶着孟庆东要送他去医院。孟庆东强忍着断骨之痛,装作不在意地说:“嫂子,只要能让你们出气,我挨顿揍不算什么。今天太晚了,我改天再来看你们。”

“你还敢来?我不许你踏进我家一步,否则下次我打断你的狗腿。”周晓武大喊道。

孟庆东找了最近的一家医院,处理了鼻梁上的断骨,办理了住院手续住下了。没想到第二天天刚亮,刘芬找了过来,看着他缠了满头满脸的绷带,脸上露出不忍之色,掏出一沓钱放在床头柜上,说:“虽然我恨你恨到骨头里,但昨天确实是我儿子不对,这两干块钱你拿去治病吧。”

孟庆东精神一振,虽然这次伤得不轻,但如果能换来刘芬的谅解还足值得的。他把钱推回去说:“嫂子,晓武还是个孩子,冲动点正常。这钱你拿回去,我在监狱干了六年,多少有些工资,这方面你就不用操心了。”

刘芬却不接钱,脸上恢复了冰冷的样子,说:“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不过我不想再见到你,你也别想着我会原谅你。晓武现在整天想着混社会,好勇斗狠惹是生非,如果你再到我家去,他真敢打断你的腿,到时候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孟庆东一怔,想起周晓武那副小流氓的嘴脸,忍不住问:“周大哥说晓武是个好孩子,聪明听话,怎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啊?”

刘芬露出绝望的表情,叹r口气说:“这都是命中注定啊。”

天赐良机

原来,周老蔫入狱一事对周晓武打击很大,他说就因为父亲老实巴交,才让人欺负到头上,他绝不能像父亲那么窝囊,他要像赫赫有名的老狠一样当大哥,让所有人都怕他、敬他。有一次他在课堂上玩手机被老师发现,面对老师的批评,他反唇相讥,跟老师大干了一架。学校要处理他,他干脆退学不念了。从那之后他就跟那些人混在一起,凭着不要命的劲头,得到了老狠的赏识,现在已经是老狠的小弟了。

老狠是在街头巷尾身经百战杀出来的大混子,心狠手辣,据说手上还有命案。三十几岁年纪,倒有十来年是在监狱里度过的。他手下养了一群打手,在西郊是没人敢惹的厉害角色。只是没有想到,周晓武居然混成了他的手下。

“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这浑小子就认准了这条黑道,八头牛也拉不回来了。现在他只听老狠的话,哪怕老狠叫他去杀人,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这样下去,他不被人砍死,也早晚让警察抓去坐牢,你说我的命咋这么莆啊?”

刘芬好像发泄一般,滔滔不绝说了许多,然后捂着脸痛哭起来。

孟庆东听得目瞪口呆,想起可怜惨死的周老蔫,他觉得必须帮这个女人,必须把周晓武从不归路上拉回来,否则的话,周老蔫在九泉之下都会不得安生。

但是,简单的劝说是没有用的,周晓武对他恨之入骨,不打他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哪里还会听得进去他的金玉良言?他必须想一个巧妙的办法,让周晓武从心里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才能永远脱离那个黑暗世界。可是,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

孟庆东虽然没有一点头绪,但他并不气馁。他的老本行诈骗就是一项高难度工作,但只要手段高明、设计巧妙、实施得力,防范心再强的人都难免落入彀中。最关键的是找到那个可行的办法,孟庆东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更何况,他做这些是为了报恩,天下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孟庆东出院之后,租了间小房子暂时栖身。他不想再走诈骗的老路,要脚踏实地赚钱吃饭。恰好一家超市招人,他便去做了一个售货员,琢磨着先对付干着,然后再找一个更合适的出路。听说他出狱了,以前的狐朋狗友纷纷找上门来,请他喝酒吃饭,劝他重返江湖,但孟庆东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一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了,孟庆东设计了好几个使周晓武迷途知返的方案,但都不理想。这天晚上他上晚班,附近的几家店铺早已打烊关门,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影,偌大的超市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昏昏沉沉地闭眼打盹。夜里12点多的时候,突然有辆奔驰车开到超市门前,一个一身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走进超市。问了罐装啤酒的位置,便到货架后取酒。孟庆东觉得这个人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正努力思索时,一辆摩托车来到店前,车上的男人把车一扔闯了进来。

这男人身高体壮,满脸横肉,一脸杀气,也不理孟庆东,径直向货架后走去,一边走,一边掏出一把匕首来。当他转到货架旁边,蓦地爆发出一声大喝:“董威!”

孟庆东一惊,困意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那个中年男人是董威,怪不得自己瞅着他眼熟呢,自己以前混迹社会的时候见过他。在西郊,董威的名气比老狠还大,除了那些见不得人的买卖,手上还有几家正规公司,据说已经跨入了亿万富翁的行列。

只听董威镇定地说:“大强子?你想干什么?”

“我没别的选择,董威,你已经把我逼到绝路上,今天咱们就做个了断吧。”

超市的监控器恰好能看到货架后面的情形,电脑屏幕上的大强子一个虎扑,手里的匕首刺向董威。董威身子一侧,捉住大强的手用力一扭,夺下匕首,把大强子按在地上,用匕首拍了拍他的脸,狞笑着说:“想跟我玩狠的,也不惦量惦量自己的斤两,就让我送你上西天吧。”说着,匕首缓缓划过大强子的颈部,大强子拼命挣扎喊叫,叫声渐渐消失断绝。

孟庆东意识到自己正身处险境,他亲眼看见董威杀人,董威不杀他灭口才怪。他转身想跑,但随即醒悟,或许这正是上天送给他的一个好机会。他立刻转回来打开摄录机,取出里面的光盘揣进口袋,又顺手拿了张电话磁卡,冲出超市,拉开奔驰车门,将自己的手机扔进去,然后朝着奔驰车相反的方向狂奔。

他身后传来董威的咒骂声和车辆发动的声音。奔驰车掉头后,追上他足很轻松的事情,孟庆东明白这点,所以他奔到最近的一条胡同时立刻钻了进去。拐了几个弯,确定董威没跟上来后,他来到街口的一个电话亭,见四周无人,跑进去插入磁卡,拨通了自己的号码。电话响了有半个世纪那么长,终于被接通了,里面却没人说话。

孟庆东能想象出来,电话那头的董威愤怒、焦急而又疑惑的表情,他定了定神,小声说:“我是超市里的售货员,你拿着的手机是我刚扔你车里的。录像光盘在我手里,但我不会交给警察,你赶紧离开这儿,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我会找机会联系你。”

“王八蛋,你想干什么?”董威咬牙切齿地问。

“没时间多说了,我得马上报警。不过你放心,我只想让你帮我一个忙,很简单的一个小忙。对了,别忘了把手机扔超市柜台上,要不我就跟警察解释小清了。”说完,盂庆东挂断了电话,再次钻进小巷。几分钟后,他随便敲开一户人家,大喊:“我于机丢了,快帮我报警,万利超市杀人了……”

熊心豹胆

没多久两辆警车呼啸而至,几个警察跳下车冲进超市。直到这时,孟庆东才战战兢兢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装出一副吓坏了的样子,说刚才死者来超市买东西,随后跟进来一个手执匕首的大汉,他从监控录像里看到两人厮打,怕自己受连累,便慌慌张张逃走并报警。当然,他向警察描述的杀人者与董威的相貌完全不同。

说话间,他看到了自己的手机,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柜台上,心里不由暗赞董威办事到位。一个警察疑惑地问:“你们超市里有监控,可刚才我们检查发现,录像光盘不见了,你知道是谁拿走了吗?”

孟庆东装作吃惊的样子,说:“光盘不见了?可我走的时候还在啊,会不会……是那个杀人犯拿走了?都怪我,我跑的时候先把光盘拿走就好了。”

听他这么一说,警察反倒安慰他说,事发突然,想不到这点也正常,这事儿怪不得他。这时另一个警察走过来,冷着脸说:“我刚跟你们老板联系过,他说你刚从监狱出来?犯的什么罪?”

孟庆东恭恭敬敬地说:“报告政府,我是因为诈骗罪入狱的,被判了六年,不过我早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不然的话每月才挣千把块钱,我累死累活的干这工作干吗?”

“你是用别人家的电话报警,为什么没用你的手机呢?”

孟庆东苦笑着说:“我当时光顾着拼命跑了,等觉得自己安全了,想要报警的时候,才想起这事儿发生前,我接了个电话后随手把手机放柜台上了,当时我哪敢回来取啊?所以才求人帮忙报警。”

警察拿起手机,调出号码看了看,问:“你是说,这个电话是案发前打来的?谁啊?你朋友?”

孟庆东仓促之间制订的计划中,这个打入的电话是唯一的疏漏,但他不知道董威的手机号,又必须第一时间让董威安心,否则董威四处寻找自己时,落人有心人的眼里,就跟这案子脱不了干系了。当时那种情况下,将自己的手机扔到董威车里,已经是孟庆东能想到的最可行的办法了。孟庆东料到警方会问到这个电话,所以也想好了如何应对。他毫不犹豫地说:“不是我朋友,是一个打错的电话。”

“打错的电话怎么聊了近一分钟?”

孟庆东不好意思地说:“是个女人,说话声音挺好听的,我就逗她多说了几句。”

警察露出厌恶之色,可警惕性却明显降低了,按程序将他带回公安局,对社会关系等各方面调查后,证明孟庆东和被杀的大强子毫无关系,而且他身上也没有那张关键的光盘,于是放了他。

躺在床上,孟庆东仔细回想了自己说的每一句话,确定没留下什么破绽,终于放下心来。如今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而且他相信,威名赫赫的董威绝对是个聪明人,不管他和那个大强子有什么狗皮倒灶的事儿,不管警方会不会把怀疑的目光对准他,他都有能力脱身事外。等到了那个时候,他就可以完成自己的计划了。

转眼几天过去了,超市重新开业,孟庆东又像以前一样上班、回家,过着规规矩矩的简单生活。但这件超市血案很是轰动,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热门话题,所以他毫不费力地听到了许多消息:警方怀疑这件事情与董威有关,因为大强子曾经坏了董威一笔生意,董威震怒之下,派人四处追杀大强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强子死于非命,董威想不被人怀疑都难。但董威财雄势大、手眼通天,警方又缺乏有力的证据,虽然几次传讯董威,但都没有找到突破口。

就在这时,另一个传闻悄然浮出水面。一个小道消息说,杀死大强子的人其实是他的一个仇家,当年大强子混得风生水起之时,仇家拿他无可奈何,但当大强子被董威追杀之际,仇家借机出手,要了大强子的命。这个说法有鼻子有眼,甚至连杀手的姓名都传了出来。

孟庆东暗暗佩服董威的手段,很明显,这是他为了转移警方注意力而搞的小把戏。警方虽然无法确定其真实性,但毕竟这是条线索,肯定要分一些警力追查这条线索,这样董威的压力就减轻了。

一天孟庆东下班后,刚刚走进附近的一条小巷,一辆车冲到他身边,一个大汉一把将他拉进车内,车子风驰电掣般开走了。

在一座烂尾楼里,董威舒适地坐在一个老板椅上,见手下带了五花大绑的盂庆东进来,他得意地笑了,说:“一个不入流的诈骗犯,也敢算计到我头上?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孟庆东,知道今天我为什么找你来吗?”

孟庆东混迹社会多年,靠的是脑力而不是暴力,他心里特别瞧不起这些靠暴力起家的人。这时当然不能示弱,他笑了笑说:“知道,不就是想让我交出光盘吗?”

“你还真够自信的啊,可惜你错了。”董威脸上的笑容蓦地消失,左手一扬,露出手里握着的光盘,“蠢货,你能把光盘藏在家里,我就能找到光盘。警察对你没兴趣了,他们的人刚刚撤走,我的人就在你家找到了它。现在你没有和我谈判的资本,我抓你过来,只是让你死个明白罢了。来人,给我宰了他。”

百密一疏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走过来,手里握着一把长长的杀猪刀。盂庆东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依然镇定地盯着董威,好像根本没把这把刀当回事。奇怪的是,那汉子虽然作势欲刺,但好半天也不见他动真格的。这时董威阴沉着脸开口了:“孟庆东,难道你不怕死吗?”

孟庆东叹了口气,说:“董先生,别在这儿演戏了,虽然你拿的光盘和超市里的一模一样,但我知道那是假的。如果我刚才露出害怕的意思,向你求饶,就证明光盘的确是藏在我家里,你只要一把火烧了那间破房子,就再也不用担心什么。可我真不怕,因为光盘没在我家,而且一旦我出了事,那张光盘就会被送到警察手上,所以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董威尴尬地笑笑,挥手让所有人退开,然后说:“没想到我的小把戏,这么容易就被你看穿了。那好,我也不问你光盘在哪儿了,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很简单,我想让一个孩子脱离你们,回到学校。”孟庆东简单讲了周晓武的事,最后说:“这孩子现在一心想混社会当大哥,除了老狠,谁的话他都听不进去。我相信只要老狠告诉他,让他考进警校或者什么政法大学,将来做个警察或者律师,然后再暗地里帮助自己人,这孩子肯定听话,而我也就算对救命恩人有个交代了。”

董威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孟庆东,说:“那孩子是老狠的人,我凭什么命令老狠帮我?”

孟庆东笑了:“不过是个小混混而已,你随便说句话,老狠能不给你这个面子?只要你帮我办了这事,我发誓不会用那张光盘做任何不利于你的事情。”

“既然这样,你何不将光盘交给我呢?”

“刚才的事情已经证明,如果你得到了光盘,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干掉我灭口。”孟庆东面无表情地说,“哪怕是为了保住我这条可怜的小命,我也不可能将光盘给你。”

董威答应了孟庆东的条件,并派人将孟庆东送回了家。孟庆东的家被搜查得十分彻底,如果他真把光盘藏在家里,现在肯定落到了董威手上。

过了一个多月,按照孟庆东的意思,老狠劝说周晓武重返学校。刘芬说的没错,周晓武把老狠当成了偶像,对他言听计从,虽然不情愿离开,但还是乖乖地背起书包上学了。得知这个消息,孟庆东长出了口气,他终于完成了这个不可能的任务。

孟庆东决定让这件事告一段落,他要为自己考虑下一步的人生计划了,总不能一辈子当个超市售货员。可他没想到,噩运正悄悄袭来。这天晚上他刚回到家,一根硕大的木棍敲在了他的脑袋上,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醒过来,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一个秃头大汉正拨弄一个火盆里的炭火。见他醒来,秃头大汉咧开大嘴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拿起已经烧红的铁钎,按在他的大腿上。一股青烟升起,伴随着皮肉焦烂的味道,孟庆东大声惨叫起来。

秃头大汉漫不经心地说:“我叫老狠,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吧?你落到我手上,最好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这样的话我还可以留你一条小命,否则,你会生不如死,懂吗?”

孟庆东强忍着腿上的剧痛,痛快地点了点头,脑子却飞快地转动起来。他与老狠素不相识,老狠为什么要对付他?难道是因为周晓武的事情?可是放走一个周晓武,对老狠这种人又算得了什么?

老狠的一双恶眼死死瞪着他,问道:“大强子是不是董威杀的?”

这个问题如石破天惊一般,一瞬间,孟庆东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他只想到利用董威找老狠要人,只想到周晓武在老狠眼里无足轻重,但却忽略了老狠的精明与野心。如今的老狠,在西郊已具有和董威分庭抗礼的实力,如果董威因杀人入狱,西郊就是老狠的天下了。以董威那等人物,怎么会无缘无故关心一个小混混的前途,煞费苦心地让老狠帮忙做戏?老狠虽然按董威的要求做了,但他肯定起了疑心,暗暗调查其中原因,并查到了事情与自己有关。而自己又是大强子被杀时的现场目击证人,所以他猜到了事情真相。他抓自己,无非是想找到扳倒董威的机会罢了。

孟庆东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可怜兮兮地说:“老大,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谁是董威?”

“你他妈的还敢骗我?要不是董威有把柄在你手上,又怎么会求我赶走周晓武?”老狠抄起另一根烧红的铁钎,再次按到他的腿上。可是孟庆东已经想明白了,如果董威被捕的话,他的手下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也不会放过周晓武。哪怕是为了周晓武的安全,他也不能说出真相。于是他任凭老狠对他施展酷刑,咬紧牙关坚持否认。

正在老狠无计可施时,一个人敲门进来,只见他的五指如耍魔术般玩弄着一只手机,一脸桀骜不驯的神色,正是那个一心想当混混的周晓武。周晓武看清屋里的情景,一下子愣住了,疑惑地说:“狠哥,你叫我来有事吗?这家伙又是什么人?”

孟庆东绝望地闭上眼睛,这傻小子还不知道他已经成为了老狠逼供的道具,如果自己坚持不说的话,恐怕那烧红的铁钎就要落到他的身上了。

含笑九泉

老狠就像没看到周晓武一样,只是瞪着孟庆东,恶狠狠地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答周老蔫的救命之恩,为了让周晓武有个好的前途。现在周晓武来了,如果你还敢不说实话,我就在你面前活剐了这小子。”

说完,老狠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晓武,说:“晓武,你不认识这位大叔了吗?他是你爸爸的狱友啊。为了让你走上正道,他居然敢去威胁董威,估计你亲爹对你也不过如此吧?我想让他告诉我一些事情,所以把你找来,如果他不肯说的话,我就杀了你给他看。”

孟庆东绝望地喊:“快跑晓武。”

周晓武愣了,不敢相信地说:“狠哥,你要杀了我?我可是你最忠实的手下啊。”

“你不是想混社会吗?不是想成为英雄吗?”老狠无耻地说,“那你就要有被抛弃的觉悟,难道你不懂?”

周晓武终于明白老狠不是在开玩笑,他眼里射出愤怒,想上前拼命,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老狠的拳头已经重重地砸在他的脑袋上,将他打得转了个圈,倒在地昏了过去。

老狠掏出一把匕首,在手上一抛一抛地说:“孟庆东,最后一次机会,要么你说,要么他死,你选择吧。”

孟庆东悲哀地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他不能看着周晓武就这样死在眼前,他只好承认是董威杀死了大强子。

老狠纵声狂笑起来,又问:“那么,录下凶杀现场的光盘在哪里?”

孟庆东摇摇头:“我真不知道,我跟警察也是这么说的……”

“别他妈跟我来这套,你骗得了警察却骗不过我,要不是有光盘,你凭什么让董威帮你?”

孟庆东沉默良久,把心一横,说:“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说实话了,那光盘……丢了。”

想起那天的事情,孟庆东心里无比懊悔。当时他拿了光盘跑进小巷后,仓促之间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处理光盘,便将光盘藏在一个垃圾箱里。垃圾箱几乎是空的,根据孟庆东的经验,至少还需要四五天才会有车来运走这些垃圾,他有充足的时间来取走光盘。但当他两天后去找光盘时,发现垃圾箱整个不见了,有居民骂骂咧咧地说,不知道哪个缺德鬼偷了垃圾箱卖废铁了。

孟庆东知道再也无法找回光盘,不过只要董威不知道光盘丢失就可以了,所以他也并不很在意。今天面对老狠的逼问,他只好实话实说,希望老狠能够相信他。但老狠认定他在撒谎,一刀刺进周晓武的大腿。周晓武惨叫一声,醒了过来,翻身之际,手机从口袋里掉了出来。老狠吃了一惊,刚才一拳打晕了周晓武后,就没把他放在心上,要是这小子偷偷拨出电话,引来警察就糟了。他急忙捡起手机查看,还好,手机没有拨出电话。

“我说过我会杀了他,看来你不相信我说的话。”老狠气极败坏地把匕首横在周晓武的脖子上,一丝鲜血从周晓武的脖子上渗了出来。盂庆东拼命叫道:“求求你狠哥,我发誓那光盘真的丢了,我没撒谎,求你别杀这孩子。”

就在孟庆东以为周晓武会死的时候,老狠突然挪开匕首,冲着里屋说:“老大,这一切你都看到了,看来这家伙没撒谎,要不他早把光盘拿出来了。”

里屋门拉开,西装革履的董威大步走了出来。他得意洋洋地对孟庆东说:“你太小瞧我董威了,我董威怎么会被人威胁?如今光盘没了,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我杀了大强子,只要再杀了你们,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盂庆东后悔得想杀死自己,他终究不是这帮老江湖的对手。原来,这一切都是董威为拿回光盘设计的陷阱,孟庆东天真地相信了老狠的说辞,被人套出了实话,失去了唯一的护身符。他绝望地说:“董威,你可以杀了我,但求求你放过这孩子,他是无辜的……”

董威阴森森地笑了:“既然你敢招惹我,就应该承担招惹我的后果。我让你亲眼看看我是怎么对付你恩人的孩子的。”说着,他从老狠手里拿过匕首,示意老狠按住周晓武,然后一刀刺了下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孟庆东拼起全身力量一跳,连人带椅向董威撞去。董威猝不及防,被撞了个跟头,连脑袋都磕破了。董威大怒,站起身一连几刀捅进孟庆东的肚子,然后面目狰狞地向周晓武走去。

就在这时,屋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几个警察如神兵天降般冲了进来,用枪指着董威和老狠。董威看着仍在滴血的匕首,知道这杀人的罪名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落在警察手里绝无生路,索性豁出去了,他狂叫一声向警察扑去,却被警察开枪射中大腿。

老狠惊得面如上色,乖乖束手就擒。

身中数刀的孟庆东已经奄奄一息,警察急忙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周晓武扑到孟庆东身边,哭喊着说:“叔叔,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啊……”

孟庆东吃力地挤出一个笑脸:“孩子,别哭……幸好不知道什么人报了警,否则这次我可害死你了,死了都没脸去见你爸。”

“是我,刚才我醒来后用手机短信报的警。”周晓武一边哭,一边捡起手机给孟庆东看。

这时董威破口大骂起来,说老狠没用,竟然在眼皮子底下让周晓武发出了短信。老狠又委屈又愤怒,喊道:“周晓武,刚才你明明一直趴在地上,手压在身下,哪有什么机会发短信?”

周晓武看都不看他一眼,跟孟庆东说:“以前上课的时候,跟同学用短信聊天,怕老师看到,于是练就了一手盲打的功夫。我偷偷把这儿的地址和情况发短信告诉我妈,让她报警来救咱们。”

孟庆东惊愕之后,发出几声微弱的干笑,说:“孩子,以后听你妈话,听老师话,别再想着混社会,把玩手机的劲头用在学习上,好吗?”

周晓武拼命地点头,哽咽着说:“我都听你的,但请你不要死,不要死啊……”

在他悲痛欲绝的呼叫声中,孟庆东带着一丝欣慰的笑意,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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