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们已经来了”这句话使他惊惶失措。他喜欢有客人来访,但是他喜欢在客人来到之前就知道他们会来,而且他宁可由他自己发出邀请。他想到蛋糕可能不够,心里觉得很惶恐。作为东道主,他知道自己的义务,而且会忠实地加以履行,不管多么心疼——他自己可能吃不到了。
“请进来用些茶点!”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终于说出话来。
“喝点啤酒对我来说更合适,如果对你来说都一样方便的话,亲爱的先生。”白胡子巴林说:“吃点蛋糕我也不反对——就吃果仁蛋糕吧,如果这里有的话。”
“有的是”比尔博言不由衷的回答,连他自己都有点惊讶,而且,他还身不由己地急忙朝贮藏室走去,去盛满一品脱的啤酒,然后再到食物间去,拿两块漂亮的果仁蛋糕,这是他那~天下午就烤好准备拿来作饭后点心的。
当他回来的时候,巴林和朵林正在桌旁交谈,像老朋友一样(其实他们俩是兄弟)。比尔博把啤酒和蛋糕重重地放到他们面前,这时外面又响起了一阵很响的铃声,而且紧接着还再响了一阵。
“这回一定是甘达尔夫了。”他一边气喘吁吁地沿着走廊跑过去一边想。但这次仍然不是甘达尔夫,而是又来了两个珠儒,都戴着蓝色头巾,系着银腰带,长着黄胡子。两人都带着工具袋和铁锹。门一开他们就蹦了进来——这回比尔博连惊讶都来不及。
“侏儒们,我可以为你们做些什么呢?”他问。
只听那两个侏儒中的一个说:“奇利为您效劳!”另一个补充说:“还有菲利!”两个人一起脱下蓝头巾,向比尔博鞠躬。
比尔博也记起了应有的礼貌,回答道:“比尔博为两位和你们的家人效劳!”
“我知道巴林和朵林已经来了,让我们加入大伙儿的行列吧!”
奇利说。
“大伙儿!”巴金斯先生想:“我不喜欢这样。我可真得坐下来歇一会儿,想个办法,然后喝点东西。”那四个侏儒都坐在桌旁,谈论著旷井、黄金,谈到怎样跟妖怪发生纠纷,讲怎样掠夺财宝,还谈到许许多多他不明白的事情。对这些事,他也根本不想去弄明白,因为这些事情听上去都带有大多的冒险性质。他刚刚在角落里喝了口酒,这时,叮当叮当,门铃又响起来了,好像有什么顽皮的霍比特小孩想要把铃的把手拔走似的。
“门口又有人了!”他瞪大眼睛说。
“听声音大概有四个人,”菲利说:“而且我们刚才已经远远地看见他们在我们后边走过来了。”
可怜的比尔博,双手捧着头在客厅里坐下来,心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会发生什么事情?这些人会留下来吃饭吗?
这时,铃声又响了起来,而且比之前更响,他不得不朝门口跑去。不过不是四个人,而是五个人——当他在客厅里捧着头思索的时候,又多来了一个。他刚拧开门把,他们就全都进来了,一个接一个,鞠着躬说:“为您效劳。”他们的名字是多里、诺里、奥里、奥因和格罗因。于是很快地,两项紫头巾、一项灰头巾。
一项棕色头巾和一顶白色头巾就挂到长木钉上,佛儒们一个个把宽阔的双手插在金色的、银色的腰带里,大踏步走过来跟别的伙伴会合。侏儒们差不多已经成为一大群了。有的嚷着要白啤酒,有的要黑啤酒,还有一个要咖啡;而所有的人都要蛋糕。因此比尔博忙碌了好一阵子。
一壶咖啡刚刚拿到壁炉前,而果仁蛋糕又吃光了,侏儒们正在对奶油烤面包发动攻击;这时,传来一阵响亮的敲门声。不是门铃响,而是笃笃笃的敲门声,用力地敲在那漂亮的绿色小圆门上。有人正在用手杖敲击着大门!
比尔博沿着走廊跑去,心里很生气,一副气喘吁吁、狼狈不堪的样子——这是他有记忆以来最尴尬的一个星期三。他突然一下子打开门,门外的人全都跌了进来,一个压一个。又是侏儒们,又来了四个!后面跟着甘达尔夫,倚着拐杖,笑着。他已经把漂亮的门弄凹了一块,同时也顺便弄掉了昨天早上在门上留的秘密记号。
“小心!小心!”他说:“这可不像是你的做法,比尔博——让朋友吃闭门羹,然后不声不响地把门打开!让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比弗、波弗、邦波,特别是这位——索林!”
比弗、波弗和邦波站成一排,说:“为您效劳!”然后他们挂起了两顶黄头巾,一顶淡绿色头巾,还有一顶天蓝色的头巾,拖着长长的银飘带。这最后一顶是索林的头巾,他是侏儒中一个很有身份的大人物。实际上,没有比索林。奥肯舍尔本人更伟大的人了。他对于跌倒在比尔博门前这件事肯定不会感到高兴,尤其当时他整个倒在地上,比弗、波弗和邦波压在他身上。要知道邦波是个大胖子,重得很。索林确实很傲慢,他完全不说什么“效劳”
之类的话。不过因为可怜的巴金斯先生说了很多次“他很抱歉”,索林最后只好笑笑说:“请别再提这件事了吧!”皱着的眉头总算展了开来。
“我们现在都到齐了!”甘达尔夫说。他看着那一排的十三顶头巾——适合小分队用的、最容易分辨的杂色头巾。他自己的帽子也挂在那些长木钉上。“一个挺开心的聚会!但愿东西没这么快吃完,迟来的人还有点什么吃的喝的吧!那是什么?是茶!不,谢谢,我不要!请来点红酒,我想那对我比较合适。”
“我也是。”索林说。
“还要山莓酱和苹果馅饼。”比弗说。
“还要碎肉馅饼和乳酪。”波弗说。
“还要猪肉馅饼和沙拉。”邦波说。
“再来些蛋糕——还要好啤酒——还要咖啡,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别的侏儒们也朝门外边喊着。
“多来几个鸡蛋,这儿可有好酒伴呢!”比尔博匆忙地跑去食物间的时候,甘达尔夫在他后面喊着说:“还有,那冻鸡和腌鱼也拿出来!”
“他对我的食物橱里有什么东西似乎跟我自己一样清楚!”巴金斯先生想。他觉得自己被弄得狼狈极了,开始怀疑是否有宗最可怕的冒险冲着他家而来呢?等到他把所有的瓶子、碟子、刀子、叉子、杯子、盘子、勺子和各种食物全部堆放到一些大托盘上时,他已经满身燥热、满脸通红、满心气愤。
“这些侏儒真麻烦,真讨厌!”他大声说:“他们为什么不帮帮忙呢?”哎哟,你瞧!只见巴林和余林已经站在厨房门口,菲利和奇利就站在他们后边,比尔博还来不及说出一个“刀”字,他们已经飞快地把那些大托盘和两、三张小桌子搬到客厅里,把一切都摆得好好的了。
甘达尔夫坐在首席,十三个珠儒全部环坐在一起。比尔博则坐在壁炉旁的一张凳子上,小口小口地啃着一块饼干(他的胃口被弄得几乎没有了)。他竭力地要让自己把这看作是极其正常的情况,而根本不是什么冒险行动。侏儒们吃呀吃呀,谈呀谈呀的,时间渐渐过去。最后他们终于推开椅子离席,比尔博则动手去收拾那些杯杯盘盘。
“我想你们都会留下来吃晚饭吧?”他极有礼貌地用从容不迫的声调说。
“当然喽!”索林说:“吃完晚饭还要留下来,要到很晚才能把事情办完呢。先让我们来点儿音乐吧。现在收拾东西!”
听到这句话,那十二个珠儒——不包括索林自己,他的身份高贵,不用动手,仍旧坐在那里跟甘达尔夫谈话——一个个都一跃而起,把所有的东西都叠成一堆一堆。他们不拿托盘,而是人人托起圆柱似的一叠盘子,每叠盘子最上边还加上一个瓶子,用单手托着,保持着平衡,走出客厅。比尔博则跟在他们后面,害怕得几乎要尖叫说:“请小心!”“请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能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