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7岁那年,我考上了全县城最好的高中。听人说,考上这所学校就等于—只脚迈进了大学。爸爸欣喜不已,千叮咛万嘱咐,希望我将来能考上大学。
恰巧这时我.家在县城的—个亲戚要搬到省城去住,他们想让我爸爸去帮忙照看—下房子,还向爸爸建议说在县城养猪是条致富路子,因为县城人多,消费水平也高,肯定比农村卖的价钱好,爸爸欣然答应,—来这确实是个好法子,二来在县城还可以顺便照顾我。
等我在高中读了—个学期后,爸爸在县城也垒好了猪闽,买来了猪崽。我平时在学校住宿,星期六的时候就去爸爸那儿过夜,帮爸爸照料—下小猪,好让爸爸腾出时间回家去推饲料。
小猪渐渐长得大起来,家里的饲料日趋减少。买饲料吧,又拿不出钱来,爸爸整日忧心忡忡。
我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但也—筹莫展。—天我去食堂打饭时,发现许多同学常常把吃剩的馒头、饭菜乱倒—地,突然想到,把这些东西拾起来喂猪不是挺好嘛。我回去跟爸爸—说,爸爸高兴得直拍大腿,说真是个好主意。第二天他就去拾馒头和剩饭菜。
我为给爸爸解决了—道难题而窃喜不己,却不曾料到这给我带来了无尽的烦恼。爸爸那黑乎乎的头巾、脏兮分的衣服、粗糙的手立时成为许多同学的对象。他们把诸如“丐帮帮主”之类侮辱性的都加在了爸爸头上。
我是—个从山村里走出来的孩子,不怕条苦,却害怕别人的歧视。好在同学们都还不知是我的爸爸,我也尽量躲避着爸爸。但我内心被别人识破和歧视的恐惧却日复—地剧增。午有—天,我对爸爸说:“爹,你就别去了,让知道,会嘲笑我……”
爸爸脸上的喜悦—下子消失了。在漆黑的夜里,只有爸爸的烟锅—红—红的。良久,爸爸才说:“我还是去吧!不和你打招呼就是了。这些日子,正是猪长膘的时候,不能断了粮啊。”
我的泪就落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爸爸继续拾他的馒头,我默默地读书,相安无事。我常常看见爸爸对着那贴成绩的布告栏发呆,好在我的成绩名列前茅,是可以宽慰爸爸的,我想。
学期的期末考试我的成绩排在了年级前三名,而且还发表了许多文章,—下子声名鹊起。班里要开家长会,老师说,让你爸爸来—趟。
我的心—下子就凉了,我不知道当别人知道那拾馒头的人就是我爸爸肘会怎样嘲笑我。回到家,我对爸爸说:“爹,你就别去了,我对老师说你有病……”
爸爸伪脸色很难看,但终究没说什么。
第二天,家长会开始了,掌声和欢笑声不断,我却—直恹恹呆呆,心里冰凉得厉害。爸爸啊,你为何偏偏是—个农民,又为何偏偏在我们学校拾馒头来呢。!
我无心听老师和家长讲话,随意将目光投向窗外。天啊!爸爸,正站在教室,外面专心致志地聆听老师和家长们的发言,他的黑棉袄上落满了厚厚的积雪。
我的眼泪就哗哗地流了下来。我冲出教室,将爸爸拉进来,对老师说:“这是我爹。”—下子掌声雷动……
回去的路上,爸爸仍挑着他拾来的两桶馒头和饭菜,爸爸说:“你其实没必要自卑,别人的歧视都是暂时的。男子汉,只要努力,别人有的,咱们自己也会有。”
以后,同学们再也没有取笑过爸爸,而且都自觉地将剩饭菜倒进爸爸的大铁桶。
金秋九月,爸爸送我到省城读大学。
我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歧视总是难免的,关键是自己要看得起自己。正如爸爸说的那样:别人的歧视都是暂时的。男子汉,只要努力,别人有的,咱们自己也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