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手闷子

北方的冬天异常寒冷,我接二连三买了几副款式新颖的手套,轮番试戴后觉得都不够暖和,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当年母亲手工精心缝制的棉手闷子。

棉手闷子

母亲生就一双纤细的手,白皙、细腻、柔软,谁看了这双手都会认为那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然而正是这双手,为我们编织缝制了无数的衣物,成了我永远的感动、骄傲和幸福。

在过去物质生活十分匮乏的日子里,废弃的乱线团、旧衣服、碎布头,在母亲看来都是宝。一堆堆废物,经过母亲的巧手裁剪、编织、缝制,会像变戏法一样变成漂亮的绣花枕套和好看的花毛衣花袜子。这些物件无异于赏心悦目的工艺品。

童年时期我们兄妹穿的衣服、背的语录袋(专门装毛主席语录的微型背包),都是母亲一针一线缝制的。我们御寒的手闷子(只分拇指和巴掌的棉手套)也是她用做衣服剩下的边角料和穿小的旧衣服,经过选配剪裁,细心缝制而成。她做的手闷子柔软暖和,还很好看。暖乎乎的小手闷子就像冬日里的手炉,温暖了我们兄妹的手,温暖了我们的冬天。

小学时很喜欢戴母亲做的手闷子,上了中学总觉得没有同学戴的那种买来的手套好看。所以我宁可光着手,也不戴母亲做的手闷子,为此母亲伤透了心。我前脚出门,母亲随后就拿着手闷子追出来:“快回来,不戴手闷子手会冻坏的!”拗不过她的时候,我就把手闷子接过来,等离开母亲视线再把它装进书包里。数九寒天在操场上做课间操上体育课,我把手蜷在衣袖里不敢伸出来,没几天就把两手冻肿了,手背上一道道裂纹,顺着裂痕渗出一条条血丝。母亲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每天在灯下用热水给我烫手,然后涂上甘油在火炉上烤。连续十天半月之后,又红又肿、满是裂口、像馒头一样的小手就愈合了。

然而,喜欢漂亮的我,好了伤疤立马就把疼给忘了,仍然对母亲做的手闷子不屑一顾,仍然光着手去上学,母亲拿我也实在没辙。

一天深夜我醒来起夜,看到母亲戴着花镜还在灯下缝制东西,也没在意。因为母亲经常在我们酣睡时给学生批改作业,或者缝缝补补做那些永远做不完的针线活。翌日清晨,母亲欣喜地拿出一副新做的手闷子递给我:看,这个怎么样?我急不可待地戴在手上:好漂亮啊!还蛮合适的,和买的一模一样呢!

母亲对原有的工艺进行了改进。原来的两片合在一起,手腕上穿上松紧带,用一条花色带子把两只手闷子拴起来,挎在脖子上防止丢失。“新版”的手闷子,内侧是湖蓝色带白点的花布,外侧是红黑相间的格布,两片之间镶嵌黑条绒,腕口又加了一圈黑条绒,既美观又大方,真是匠心独具。手套上镶嵌着五彩斑斓的棉布,镶嵌着母亲殷红的心。我迫不及待地戴着崭新的手闷子去上学,竟引来一大帮女同学羡慕的目光。她们赞不绝口:“好漂亮的手闷子啊!从哪儿买来的呀?”有个女生抢过去戴在手上,做出一个打乒乓球的动作:嘿嘿,真像一副球拍儿!此后的冬天无论有多冷,戴着母亲悉心设计缝制的手闷子,上课间操体育课,踢毽子跳皮筋,我的手再也没有冻伤过。母亲用智慧和勤劳的双手,美丽了我的青春岁月,写就了“美丽不冻人”的传说。

时光荏苒,几十年匆匆而过。浸润着浓浓母爱的手闷子也不知道遗失到了哪里,可手闷子里密密匝匝的针脚却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上。我的手虽然遗传了母亲的基因,小巧、纤细和柔软,可我没有母亲那般勤劳,更做不出母亲那样精致漂亮的棉手闷子。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天寒地冻的日子,我又追忆起给我们编织缝制快乐的天堂里的母亲,顷刻间,那份幸福感便涌遍全身,那是温馨的、温润的、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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