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谧。时而冷风吹过稀疏的竹子;时而湖面泛起层层的波澜。灰暗的村落里,总有一种东西,在怀念着自己的躯壳。他们在那矮矮的土堆旁边哀怨。凄凉撕破了皎洁。不成样得匍匐在地上,吮吸着腐烂。
一黄袍道士,见远处浓雾弥漫,不觉摇头道:“又是一处未通之关。于是走向前去,步入大雾之中。
清晨,芭蕉叶上露珠点点,冲洗着地上的红色,似乎昨夜并未发生过什么,村里人还是一如往常:老人遛早;青年下地;妇女看娃;孩童戏耍,牛二倒是每天游手好闲。他没一技之长,又不愿下地干活。只是每天疑神疑鬼,家里连件像样的厨具都没有。只是供着一位关公像,牛二的嘴很能吹嘘,是村里出了名的。这不,他又跑到屋檐下喝茶闲聊的地方,跟人们大谈阔论了:“我跟你们说,昨晚我看见有人进墓林了,哎呀,这墓林是能随便进的吗,这里面有什么,难道他不知道吗?胆子太大了。”在一旁听牛二说道的朱屠户说:“这有什么,不就是黑天进个墓林吗,我就不信里面能有什么东西。我长这么大了,杀猪无数,就没看见过猪鬼猪魂的。”牛二“嘘”一声说,“小点声,小心晚上他们来找你。”
朱屠户说:“找我?来吧,他们来找我,我那杀猪的刀可不留情。别说他们找我,我还没找他们去呢。”这时卖烧饼的矮子刘老五说:“朱大刀,你找他们?我还真想看看那些东西长什么样的。传的腥风血雨的,你那杀猪刀不是厉害吗,你晚上给我捉俩来让咱瞅瞅,就算你有种。”朱屠户说:“行,刘老五,我就跟你打个赌,今个晚上我就去墓林,我把在墓林桌上供用的馒头拿回几个来让你做烧饼。”刘老五说:“行,一言为定,明儿个咱还在这里看你有没有那个胆。”牛二说;“行了刘大哥,你别跟朱大刀打这个赌了,那墓林看了就让人起鸡皮疙瘩,更别说晚上进去拿东西再出来了。”朱屠户说:“别不打啊,我就不信这墓林里有什么鬼魂。”牛二说:“别不信了。
前几天在湖里淹死的那个人还不邪吗,那水不到一人深,就愣是把他给淹死了。”朱屠户说:“牛二,你别每天疑神疑鬼的行吗,都是让你说邪的。”牛二说:“去吧,去吧,没人管你。别让鬼把你当猪给砍了就行。”说完转身走了。
于是大家都记下了这个赌,约好明日再在这里相聚。然后各自回家去了。
夜晚,朱屠户拿着他那把磨得锃亮的杀猪刀来到了墓林口。他看了看墓林,一下把他白天的那股劲打了回去。这墓林,的确阴森,令人毛骨悚然。但朱屠户是个爱面子的人,就这么回去,怕被人笑死。于是在墓林外徘徊了半天,一会就到了午夜。墓林里开始下起了浓雾,朱屠户壮了壮胆子心想:老子杀猪都没眨过眼睛,进个墓林又算什么,于是,东张西望,瞻前顾后地向墓林摸索……
朱屠户踉踉跄跄的进了墓林,墓林中时时传来幽幽之声,似那无奈压抑的低吼,丝丝涟漪,盘旋于朱屠户的心里。他一直走向祭祀用的墓桌那里他感觉似乎已经走了好久,大雾让他分不出方向,就在这鸟不拉屎的墓林之中,朱屠户迷路了。他绝望到了极点,没办法。他只能等天一亮,雾散之后再出去了。于是他找了个土堆坐了下来…… “你压着我了,朱大刀!”“什么?”朱屠户吓得脸都青了,他跳起来看了看屁股底下,什么都没有,幻听而已,幻听而已。 “朱大刀你干什么呢,快拉我一把,我出不来。”朱屠户一下子摊在了地上。两腿都软得发麻,更别说跑了。他看着土堆,上面的土在动,好像有东西要出来,
“噌”一下,土堆头上冒出一只带血的手……接着出来一张没有皮的脸。但是那脸虽说是没有皮,朱屠户也认出来了。“刘……刘老五,”他强咽了咽口水接着说,“你……你是鬼!”刘老五一下子从土堆中跳出来,一把抓住了朱屠户的腿说:“快带我走,离开这。”朱屠户语无伦次地说:“你……你怎么在这?”没有皮的刘老五说:“我本来是想来吓唬吓唬你,可没想到,我遇见了她……”
“她是谁?”朱屠户问。突然一黄袍道士从天而降,手中拿着桃木长剑,刺在了刘老五背上,刘老五嘶声一吼,白气一冒,化为了一滩血水。道士说:“三更半夜,不在家中,来此作甚?”朱屠户长舒一口气说:“你又是谁?”那黄袍道士说:“我乃天尊山上的道士,奉命捉一大妖。路过此地,见此地阴气重重,便前来一看。我已用风水轮盘看过此地,这就是地狱最凶之地—三煞位。
那大妖定在此地。”朱屠户听着出神,说:“大师既然有捉鬼降妖之能,那一定要把这地方给清理干净了呀。这块大墓地真的很邪。”道士说:“那妖可不一般,她害人无数,我得找个安身之地,养上几天,找个时机,再设法降妖。”朱屠户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胆怯,说:“大师呀,你就是我们的吉星,你现在我家住下,明日我跟乡亲们说,大师来我们这降妖除魔了。也好有个配合。”道士说:“这样再好不过。”
第二天,朱屠户就叫集了所有乡亲。在那个屋檐底下,跟道士站在一起,说:“乡亲们,昨夜我去了墓林,那里鬼怪无数。刘老五已经壮烈的牺牲了,我因这位大师相助才死里逃生,乡亲们,这位大师是帮我们降妖来了。牛二说:“哎呀呀,昨夜我就有预感会出事,还特地拜了拜关公,没想到还真出事了,刘老五啊,你好端端的打什么赌啊。”又有人说:“我们这真的有鬼?朱大刀,你没病吧,从哪叫来这么个臭道士呀!”孙老太太接着说:“你少说点吧,这阵子是挺邪的,老死人,都不明不白的。”赵大胡子说:“是啊,我养的狗平日最听话,可一到了晚上我那狗就叫个不停,要知道,这狗的眼睛能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的。”朱屠户又说:“乡亲们,这东西本来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再说了,我昨天晚上是亲眼所见啊,太他妈邪乎了,还是听大师给我们讲讲吧,我们以后也好有个准备。”
大家停止了议论,看着道长,那道士说:“我乃天尊山上第九代弟子,道名无极,奉命前来捉鬼,那鬼可吸人精气,撕人皮肉,只要大家晚上在家好好呆着,不要随意走动,都各自在门口撒上点鸡血便可,等四天后的七月初九,是长虹贯日之时,此时阴气减弱,我再摆开大坛,做法降妖。”“无极道长,那鬼是个什么东西啊?”有人问道。“那鬼名为半面幽魂,是窦娥的怨气所化,又吸了人的精气,有个百年的道行,此鬼只是怨气,并无实体,所以只哟半张脸,乡亲们都各自回家去吧,对了,还有我这有些避魔符,大家回去贴在墙上。”乡亲们一人拿着一符,各自回了自己家中。那道士有对朱屠户说:“我先离开几日,回山中拿开光法器,三日之后定回此地,你们只要有避魔符,那鬼便不敢奈何你们。
朱屠户回到家中,他感觉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他不敢回想昨晚刘老五那恶心的样子,于是自己在家中杀了一只鸡,取了鸡血洒在门口,接着躺在床上睡起了觉。
又是一个大雾的夜,朱屠户家里的窗户被风吹开,冷冷的风打在朱屠户酣睡的身上,朱屠户翻了个身,起床下来关窗,还说:“妈的,下这么的雾还刮风。”正当他关窗的时候听见了院外的门正在响着,他愣了一下说:“谁……谁啊?”“院里有人吗?”一女子声音传到朱屠户耳中,他出了一身冷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但他还是慢慢的走出了屋,到了门那里向门外说:“谁啊?大半夜的?”门外说:“我是你们旁边村子的,本是想回娘家,可这雾太大,我一人在外害怕,想在你家院子里呆一晚,不进屋,行吗?”朱屠户一听这声音,轻快而温柔,便把门慢慢的打开了一小缝,啊……天哪,朱屠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刚才在门缝里所看见的差点把他吓了个半死,“头……头……”“你怎么了大哥”门外依然说着话,朱屠户说:“你怎么没有头?”朱屠户都快哭了出来。“什么,没头?
大哥你可别吓我,我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没头,你是不是看错了?”朱屠户咽了口唾沫,强站起来,背靠着门,自己的心里也犯嘀咕,是不是我想多了,刚才出现幻觉了?再说我在门口撒了鸡血,如果他是鬼,那么她过不来啊。于是又在门缝里向外看了看,门外是一白衣女子,体态娇弱,完完整整,向朱屠户一笑,朱屠户开了门,还向两旁看了看说:“姑娘,你一个人不害怕呀?快进门吧”那女子谢过之后进了门。朱屠户说:“姑娘进屋吧”“不了大哥,够给你添麻烦的了”女子回答道,朱屠户碰了一下那女子,感觉她身上出奇的凉,那女子又说:“我把我给我娘带的东西放在门口了。”朱大刀说:“我帮你去拿”然后朱大刀打开了门一看,一个只有半张脸的头在地上向他一笑说:“大哥,你让我进去啊。”朱屠户拔腿向后一转身,一看后面竟是那无头女鬼,朱屠户一脚踢开了地上的头,拼命的向外跑,头也不敢回,大雾让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往哪个方向跑,他跑了好长时间,实在是没力气了,于是停了下来喘了口气,等他回过神来一看,他这是到哪了?天哪!他跑到了墓林里面,突然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大哥你那脚踢得我好疼呢!”
两天过去之后,也就是七月初七那天,村里人觉得这两天怎么不见朱屠户,于是去了朱屠户家中,发现朱屠户竟死在了自己床上,身上的皮全被剥光了,露出了血红色的肉,肚子已经开始腐烂,里面蛆虫成团,死像极其恶心。乡亲们都纷纷跑了出去,发现院子里还有只死母鸡,牛二看后说:“朱大刀啊朱大刀,你糊不涂糊涂啊,避邪是用公鸡血的,你用母鸡血干啥啊!这……这太可怕了,不行我得回家拜一下关公,好保我平安。“你们快来看呀”另一旁有人叫道。
这墙上写着“七月初八,泣血还冤。”赵大胡子说“七月初八?不就是明天吗。”这泣血还冤是什么意思啊?”孙老太说:“这还不明白吗,这是想让我们都一个接一个的死,哎呀,也不知道那道士什么时候回来,咋办啊这可。”赵大胡子说:“还有一天,咱们逃吧,离开这鬼地方。午后申时,赵大胡子到了村口,正当他想出去的时候却被一股劲推了回来,他连试了好几次,都是这样,村里的老少也都携包而来,他们也都想离开,可结果跟赵大胡子是一样的。牛二说:“这不会是鬼挡路吧?我们出不去了,我们都得死在这,老天!赵大胡子说:鬼挡路,哼,走不了就不走了,回家。
无极道士回到了天尊山上,他心想只要有开光法器便可驾云回去,这样不出半日便可回到村中,可没想到开光法器被祖师拿去捉妖,无极问师弟:“今日离长虹贯日还有几天?”师弟答道:“今日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之日,明日乃是三煞位每年开关之时,大后天才是长虹贯日之时。”无极道士说:“坏了,我把这事给忘了,等不到初九了。”于是无极马上下山,赶往村里。
晚上,赵大胡子家的狗总是叫个不停,而且今晚的雾下的格外的浓,赵大胡子一人在家,他觉得今晚特别阴森,忽然赵大胡子家的门响了起来,赵大胡子向屋外一喊:“谁啊?”门外没人作答,但门依然响着,赵大胡子拿着一盏油灯走出了门,他想在门缝里看看是谁,这时突然油灯被风吹灭了,赵大胡子冷汗出了一身,又向外喊了声:“谁啊?”门外说:“赵大哥,是我,牛二。”大胡子开门一看,的确是牛二站在外面。大胡子说:“是你啊,这么晚了,你想吓死我啊。”牛二说:“赵大哥,我一个人在家害怕,想到你这来。”大胡子说:“那进来吧,外面这么的大雾,这雾这么一天比一天浓啊。”说完把牛二拉进屋,让牛二坐了下来,又点了油灯。
这时门又响了起来,赵大胡子说:“谁啊?”门外说:“赵大哥,我牛二啊,你家的狗老是叫,听的我都心慌,你管管那畜生。”大胡子一听,顿时傻了眼,门外是牛二,那坐在我屋里的是谁?赵大胡子慢慢的回头,他看见一个只有半张脸的人站在他身后,接着就昏了过去。“赵大哥你在家吗?”牛二还在门外喊着。那女鬼把赵大胡子脸上的皮撕了下来,贴在自己脸上再去给牛二开门,牛二一看,说:“赵大哥,你没事吧,大晚上的你穿一身白衣裳,还是个女衣!”还没等牛二反应过来,那贴着大胡子脸的女鬼向牛二扑了过来把牛二压在了地上,牛二吓的裤裆都湿了,接着牛二胸前一亮把那女鬼顶了出去,那女鬼狠狠地看了牛二一眼,消失在了大雾中,牛二一看贴在胸前的避魔符,嘴中还自己嘀咕着“关帝保佑,关帝保佑”。
七月初八的早晨,天十分阴沉,似乎乌云可以直压地面,无极道士回到了村口,却被一结界挡住,无极说:“坏了,三煞位已形成结界了。”乡亲们见道长回来,全都聚到了村口,牛二昨晚被吓到了极点,于是抱着他那关公像也去了村口那。但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村老太说:“道长,救救我们哪,我们可怎么办啊。”道长说:“我也无能为力啊,这结界甚是强大,我也打不开。”牛二说:我们这不还是有符的吗。”道长说:“没用了,那女鬼今晚会聚三煞极阴之气,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敌过她。牛二说:“那怎么办,在这等死吗?”无极说道:“不能等死,若自杀,死后的灵魂起码成不了孤魂野鬼。”这句话一下子让所有的人都丧失了信心,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坐在村口,道士也在村外打坐,就这样,夜幕降临了……“我好冤哪”远处传来一声哀怨,所有人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嘴里都念叨着别杀我,别杀我……牛二也拿出了关公像,在一旁磕开了头。道士起身说道:“你冤,那也是前世的事,何必在此害人。”血红色的天空飘下一带血白裢,幽幽之声再次传来:“这个世界欠我的太多了。”
早晨阴阴的天气到了现在并未放晴,天上不见一颗星星,只是红红的一片,地上时不时有魂魄冒出,那早已不成人样的怨灵聚向一处,形成气团,一白衣女子用手拿着只有半张脸的头,那团阴 气钻进那没有皮肉的半张脸,人们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死亡的气息笼罩在周围,那女鬼走向人们说:“先杀哪一个好呢?”她见一男子背对自己而跪,面朝一关公像,口中直念关帝保佑,那女鬼飘上前去,站在牛二身后,牛二回头一看,一半面人头和自己的脸只差毫米,吓的身子往后一跃,头撞在了关公像上,把关公像装了个粉碎,天空一道雷光闪过,再看牛二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不省人事了。女鬼接着飘向孙老太,道士在外一直劝说女鬼,可这女鬼哪听得进去,孙老太见那女鬼靠自己越来越近,吓的连跑都忘了。
这时却听见有人喊:“牛二……牛二变了。”只见牛二慢慢站起,面如红枣,身穿绿袍,髯长三尺,向那女鬼大喊:“妖孽,敢在我关云长面前撒野,还不吃俺一刀。那鬼一见不妙,刚想逃走,却被关于附体的牛二一脚踩在地上,接着大刀一挥,把那三煞结界劈开了一条口子,乡亲们全都跑了出去,关羽持大刀向女妖劈去,无极道士跑进结界说:“关老爷,莫要伤她,她是含冤而死,甚是可怜。还望关老爷能留他一魂,也好让她超度投胎,关云长向女妖呵斥道:“今日就看道长一面,留你一魂,否则我定打得你魂飞魄散。
无极道长拿出了一乾坤袋子,上面写着极苦极乐,收了那鬼,只要她从今后在袋子里一心向善,便可度她去极乐世界,若她还是心存恶念,下场只能是沦入阿鼻地狱,永不超生,道长回头一看,见牛二依旧躺在地上,口中依然吐着白沫……
村子又回到了平静,每天都会有老人遛早、青年下地、妇女看娃、孩童戏耍,但在朱屠户和刘大胡子家中,两具腐尸慢慢的从地上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