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钱

二个最近手风不顺,无论打什么牌总是输,这天晚又输了个精光,临走向赢家拿了20元路费。其实二个骑的有摩托车,朋友也都知道,但20元是小钱,赢钱人就当仁义或施舍。有好几次,赢钱的朋友总是说,“嗳,拿20块钱打的!”从那以后,凡是输得多了,二个就要讨个20元路费,这也成为了一个规律。

捡钱

凌晨一点的街上几乎空无一人,但二个却骑得很慢,车灯也开到最亮。他一边想着刚才失误的那几把牌,想着因打牌累积欠下的近两万元债务,一边用眼睛扫描着道路两边,希望能看到个钱包或手提包什么的。自然是什么包也没有。

垂头丧气地到家,家里还是如往常一样,另一番热闹景象。二个的家临街,上下三层,是十年前在火车站附近买地皮自建的房子。以前一楼出租,后来建房人多了,租金反越来越低,二个的母亲觉得不划算,干脆开了一个麻将馆,兼带卖点烟、酒、副食、饮料什么的。二个不喜欢呆在家,从来也不帮母亲照看生意,母亲也拿他无可奈何。

家里只剩最后一桌,是四个老女人在打牌。说是老女人,其实都是半老徐娘,当中就有二个的妈。二个的妈年轻时是极漂亮的,这几年因为熬夜的缘故,眼角有了些皱纹,皮肤也显得很干燥。另外三个老女人二个都认识,都是一条街上的,老主顾了。听见二个用钥匙转动门锁,二个的妈就说是野小子回来了,开了门的二个也不和邻居们打招呼。二个的妈刚好糊了这一把,苏婶说,“你刚才欠我三十,咱俩抵了,我外面没帐。”又对二个喊:“二个——,你来玩,我明天还有事儿。”说完也不等其她人同不同意,起身就走。其她两位大婶好像输了钱,不想散场,也喊二个顶上。二个的妈却说了:“哪有我们娘儿俩和你们一起玩牌的,输了还说是我们合伙赢你们钱哩!要不就来最后两圈,输了钱的赶紧翻本。”二个最不爱和老女人玩牌,况且钱包瘪着,本不想玩,但想有母亲在场,输了钱有母亲挡着。再说自己从不帮母亲照看生意,母亲久有怨言,这次也算给妈一点面子。

二个坐下,码牌,起牌,打牌,抽空拉开了桌下的小抽屉。眼睛被撞了一下,二个心中一激,抽屉有钱!装着面不改色的样子,慢慢将钱转移到左边裤袋,左手一张一张去摸,总共有八大张多点。真是时来运转,两圈打完,二个又赢了三百多。散场后,二个回房间一检查,手上竟有一千二百多元了。

睡一觉起床,梦中又做了一个捡钱的梦,不过捡的却是金子,两块金砖。金砖在哪里?在从前的老屋里奶奶的罐头盒中。想起奶奶,又想起昨晚打麻将捡钱的事,恐怕苏婶今天会过来要钱,干脆躲到奶奶家一天,手机也关了得了。

奶奶一个人住在县城西关,离二个家火车站这边很远。一来是受不了火车轰鸣的声音,二来是受不了整天整夜的麻将声,奶奶没有搬来和二个父母亲一块住。早饭去街上买了本县有名的大肠汤,又给奶奶捎了一袋小笼包子,二个知道奶奶爱吃哪一家的包子,特意骑着车绕着道去买的。

奶奶还没起床。平常奶奶总是起得很早,从前住在一起的时候,奶奶总是六点钟左右起床熬稀饭,稀饭快熬熟了,就出门去买包子油条,偶尔也买二个爱吃的大肠汤。二个等奶奶开门,等了好大一会儿,奶奶的步划也不像往常利索。二个说::“奶,你不舒服吧?”奶咳了一声,说昨天下午和几个老太婆在街边玩牌,怕是着了凉了。二个便要带奶奶去医院,奶奶说不用,喝点药就好了。二个便给奶奶找药,等奶奶睡后又翻遍了奶奶的坛坛罐罐,除了奶奶的几件老旧的首饰之外,一个金子也没有。一整天呆在奶奶家里,看报纸和杂志。晚上不放心,二个又在奶奶家自己原来睡过的床上睡了一夜。那时一家人挤在一起,好像房子也并不显得窄,如今剩奶奶一个人,倒也不显得宽敞。

第二天早上奶奶又恢复了六点起床。喝过奶奶买回的大肠汤后,奶奶便撵二个走。奶奶知道二个在她这里呆不住,呆着也是活受罪。二个还没来得及走,平常从不到奶奶这里来的二个他妈和苏婶却打的来了,二人都好像没有睡好的样子。妈避开奶奶和苏婶,悄悄问二个有没有在前晚麻将桌上捡到苏婶的钱。二个坚决说没有,妈又怪他昨日一整天为什么不开机。二个说奶奶病了,自己忙了一天,忘了将电话开机了。苏婶远远地察言观色,洞悉二个没有承认,只得悻悻地和二个他妈离开了。妈临行前嘱咐二个在奶奶这里再多呆一天,好好孝敬孝敬奶奶。二个便不回去,去附近熟悉的地方转转,又去商场给奶奶买了点滋补品。中午奶奶炖了鸡,吃完饭仍是撵二个走。

离开城关熙熙攘攘的人群后,二个两眼又打开了扫描器,这几乎都快成了他的一个毛病,好在骑车也没出什么事。从城关到火车站的路两边是稻田,在稻田和路之间是排水沟,早些年水还是干净的,如今都成了臭水沟了。期望之中,二个的眼睛一亮,——臭水沟有两张红红的东西,——不错,是人民币!二个以最快的速度刹车下车,鞋也不脱,去捡那两张纸。莫不是假币?但钱是湿的,摸也摸不出来。不管他,反正一两张假币在“扎金花”时也可以混得出去。二个又向沟的前后瞟,真是艳阳高照,这又给他捡到两张。这两天时来运转,今天是不是要约哥儿们再玩一把?算算身上已有一千六百元了。

二个还未从臭水沟上来,手上还拿着那几张湿钱,苏婶的儿子“梳子”骑车来了,真是怨家路窄。这小子长着和他妈一样讨厌的脸,特别看不顺眼的是梳着油光滑亮的中分头,打牌和他妈一样的德行,赢了钱就溜。“梳子”的声音更加讨厌:“捡钱了?老规矩,见面分一半!”二个强烈不满:“谁捡钱了?我自己的钱,刚才风吹的。”“这么好的天哪来的风?”“梳子”揶谕地笑。二个气红了脸,不说话。和中分头一样不阴不阳的声音又响了:“你那臭沟捡的钱我也不要。你把捡我妈的一千块钱还我!”“谁捡你妈一千块钱了?谁捡你妈一千块钱是王八羔子!”“不是一千是一千几?反正有一千多块,我也没找你多要!”“老子在自己家捡的钱关你妈屁事!”二个刚爬上沟,脸上便挨了一拳。嘿,这小子敢先动手打老子!二个把湿钱往兜里一窝,也是一拳过去。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有劝架的,有哄笑打得好的,有打110报了警的。110出警的速度真是不差,不到十分钟便来了一车人,再不到十分钟二人就到了派出所了。“为什么打架?”“没什么,他捡了钱不分给我!钱是我们两个同时看到的。”“梳子”这小子还算机伶,没供出他妈打麻将的事。

二个他妈好像和每个派出所长都很熟,二个甚至想他妈会不会和某个派出所长有一腿,特别是和那个火车站派出所。经二个他妈打点,二个和“苏子”既没有被拘留也没有被罚款就出来了。两人都受了点轻伤,各自负担自己的医疗费。在回家的路上,二个还在想,今晚要不要约人打牌,这脸上都挂了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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