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爷爷对我说,苦海里泡大的孩子多有出息。那年我八岁,不甚明白这话的影射意。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日子会有尽头?这无尽的生活会泡出岀息来?我幼小的心灵蒙上一层阴翳。
与村里所有天真烂漫孩童一样,天天盼月月盼过大年。谁让爹妈平素以苞米、高梁、蕃茹当主食糊口,逢过年才有香喷喷大米饭,有幸开洋荤,而大人们却惧怕过年。
望淡了春绿,望谢了夏荷,望穿了秋水,望溶了冬雪。一年一度的春节才象害羞的少女姗姗来临。家家户户杀鸡宰鹅忙得不亦乐乎。
俺家年夜饭有鸡啃哩!左邻毛毛边说边流口水。
俺有鱼有肉填馋猫嘴。右舍冬冬说得唾沫四溅。
咱爹买来大白鹅我也不甘示弱与伙伴争高底。
翌日,人们沉浸在节日快乐中,孩童们大闹天宫般急不可待进口美味佳肴。
真乃生不逢时,吃不逢机,高音喇叭里一个与节日格格不入的的通知传来:
全体社员群众男女老少,马上去生产大队部吃忆苦思甜饭。
我的小嘴巴嘟哝得似猪八戒足以挂上打油瓶,极不情原又无奈尾随大人而去:但见数来桶砻糠加菜叶混合糊状流体猪食般忆苦饭。不知谁起了个调儿,大家立马投入情感唱道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血泪恨凄凄凉凉哀哀怨怨。
唱毕,队长令每人盛一碗我吃一口便倒出隔夜饭,妈见状心疼万分,偷偷带我回家。后被队长发现立刻阻挡,信口拈来一段伟人语录教训之: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判当时咱爹亏得替我们认错,不然会被有线上纲,还有可能成为叛徒、内奸、工贼的后裔,戴高帽上街示众游行。
悠悠岁月,岁月悠悠,过去的永远过去。时下也许应验了爷爷那句话,我在困境中崛起,成为一名优秀园丁。可八岁的儿子平时进餐时,面对丰盛菜肴挑精拣肥的,我不由冒出一句:没出息的小子!
后来我产生过念头,是不是让这老掉牙的故事讲给儿子听呢?有意义吗?有必要吗?他能接受如此代沟的传统教育么?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