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甜筒还是五元两个

缺钱缺爱的六月

那年甜筒还是五元两个

六月即将过完,陆笠整颗心都变得急躁起来。

能够让二十几岁的女生着急的东西无非两点,要么是钱,要么是情,很不幸的是,陆笠这两样全都占齐了。家里今年打算买房,但是凑来凑去都还差三万块,为了补上这个空缺,陆笠见到钱两眼都会放光。

总不能抢钱吧,那样也许小命都不保。陆笠很怕死,再说,她甚至没有好好谈过一场恋爱。其实陆笠并没那么饥渴,之所以想找男朋友,无非想有个人陪着做个伴儿,这样就算是哪天不幸死在出租房长蛆也不致没人知道。当然,更重要的是,两个人还可以拼房子组团赚钱,何乐而不为?

可是,陆笠知道,像她这样的女生又有哪个男生看得上?长着一张扑克脸,还没胸没屁股,自己没失业都已经谢天谢地了,哪敢奢望谈场恋爱呢?

这样一想,陆笠顿时全身虚脱了,她无力地趴在办公桌上,看着午后的天空,尽管早上刚下过一场雨,但这座临海城市的天空又迅速蓝得让人想一头扎进去,无奈自己又不是鸟人,没有长翅膀。

这造孽的夏天,真是纠结。

买彩票的人都有大梦想

几乎是每个想发横财的人都买过彩票,但像陆笠这样期期坚持买的人却没那么多,更何况每次都在同一家彩票出售点相遇,所以在第四次遇到杜泽后,陆笠蹦到他面前,一脸真诚地问:“你好啊,你买的什么号码?”

杜泽一愣,看着面前这个扎着马尾,长相平凡的女生,许久才吐出一句:“我认识你吗?”说完低头又继续对照起号码来。陆笠讪讪地笑笑,走回原先的位置,佯装成看号码趋势图的样子,心里却咒骂起来,拽什么拽,当自己中了五百万啊,有什么了不起嘛。

果然,下一秒旁边的男生就不淡定了。“中了中了,老板。”欢呼雀跃的样子,和刚才那个耍酷的男生俨然是两个人。陆笠还是没忍住好奇心,凑过去,忙不迭地问:“多少?要不要给大家分点红?”杜泽满面红光,正准备说,不想柜台后的老板没好气地抢话了:“五块!”

那是2010年10月末,麦当劳的甜筒还是两块五一个。陆笠的热情继续高涨:“可以买两支甜筒了!”这个马屁也拍得足够喜庆,所以,半个小时后,杜泽和陆笠各拿着一支甜筒走出M记。

但陆笠是个有野心的女生,吃到了一支甜筒可不足以让她满足,所以在摸了摸自己口袋后,她假装惊呼了一声,糟了,忘带钱了,可是肚子好饿怎么办?说着,她眼神明亮地看向了杜泽。杜泽乐了,很爽快地答应请客。华灯初上,正好街对面是一家花溪狗肉馆。更深露重冷风吹,唯有火锅让人心生满足。

对于年轻男女来说,消除陌生感最快的方式莫过于吃和睡了,眼前是咕嘟咕嘟直冒泡的狗肉火锅,窗外噼里啪啦的雨点击打玻璃,看着对面这个大快朵颐的男生,陆笠的心中宛如台风过境。

粉红色的波浪

没错,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城市,有时候爱情也并不见得就是那样奢侈的东西,只要有机会,只要彼此看着顺眼,谈一场恋爱并非什么难事。这对以前的陆笠来说,实在是不敢想。不过愿望总算实现了一个,她的心情好了很多。

杜泽实在是个好男友,兢兢业业,常会来接送陆笠上下班,每周会带着陆笠出去打牙祭,虽说大小节日不会献上鲜花,但冬天睡觉还能暖床,也不打呼,买彩票也能凑成一对,中奖几率也大了一倍。

当然,谈恋爱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生病也不致没人照顾。那天,又一次吃了狗肉火锅后,陆笠又吃了一碗绿豆沙,她和杜泽牵着手在街上满足地走着。谁知肚子突然就变得好涨,每走一步都有种要爆炸的感觉。

杜泽慌了,背着她打算去医院,可是陆笠却舍不得花钱,她艰难地说,吃片消食片就好了。杜泽只好背着她回了家。

是夜,陆笠一直哼哼唧唧到下半夜,杜泽也睁着眼睛守到了下半夜。他始终攥着她的手,陆笠突然想起一件事,她问杜泽:“要是彩票中了五百万的话,会干什么?”杜泽愣了下,说:“全部交给你。”杜泽说话时细微的鼻息轻轻吹到她脸上,她心里泛起了一阵波浪,陆笠想,如果有颜色的话,那些波浪肯定都是粉红色的。

不快乐源于不满足

2011年6月,陆笠与杜泽住的城中村旁开通了地铁。

这座城市变得越来越小,内核亦被地铁隧道和各种地下商场贯通得越来越空洞,如同陆笠的心一样。买彩票已经满足不了她庞大的渴望,一想到家里的房子还没装修,而自己的存款金额依然没有密码的位数长,她就觉得有个背后灵在吹冷风。

陆笠觉得不快乐。大部分人不快乐的原因多半是因为不满足,尤其是来到这座城市的年轻男女,大家都心比天高,即便每天在地铁里挤得脸贴车门,也都对左邻右舍怀着一种不屑的心态,坚信着有一天自己会从这群屌丝男女中豁然跃出,然后一辆劳斯莱斯来替地铁接走自己……

杜泽显然不会是那个人。每月薪水六千,除去房租水电一千五,吃饭两千,所剩无几,尽管他依然每周固定买三次彩票,偶尔也会中个十块五块的,但现在肉加馍都要五块钱一个了,十块钱还不够买块地板砖,这样的日子何日才能到头?

可是有爱就有未来啊。陆笠为自己找来一个积极的借口,但当她在农批市场与卖菜的阿姨因为两块钱而吵得不可开交时,对方突然就不卖了,还大声嚷嚷说没见过这么小气的年轻人。人来人往的市场里,陆笠有种被扒光的感觉。

她把这种屈辱的来源一半归根于自己的父母,一半归根于杜泽。杂志上不都说吗?女人的无能多半不是本身造成的,要怪只能家庭背景和男朋友没能力。

可杜泽说:“没钱不也可以吃好穿暖吗?”吃好穿暖是最基本的要求,小时候家里养猪也能达到这个标准啊?陆笠这样想着,可她没说话,只是翻过身去,把背影留给了杜泽。

在电线上晃悠的T恤

怨气就像撒了酵母的面团,只会越来越肿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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