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对妻子撒谎

我们驾车离开医院,在第一个路口等红灯时,我打破了对露丝许下的两个最重要的结婚誓言:第一,我以一个医生的口吻和她说话;第二,我不欺骗她。

我开始对妻子撒谎

不能讨论的秘密

从牛皮纸信封里取出X光片,只借助车顶上方微弱的灯光,我便已知道露丝体内发生了什么。但我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嗯,我什么也看不出来,我们还是回家去咨询专科医生吧。”我当然是在佯装,我是肺癌专家,即使对妇科领域不是很在行,但只一眼我就已经看出,露丝的癌症已经扩散。

露丝的X光片很快被传到纽约的癌症中心,2008年,露丝在这里首次查出乳腺癌。回到我们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住所不久,电话响了,是露丝在癌症中心的主治医生打来的。

她的医生用了很多我无比熟悉的词,比如转移、紧急放射、下一步要注重“生活质量”而不是治疗等等。这些话的潜台词是,露丝的日子不多了。我意识到现在我们夫妻之间有了一个不能讨论的秘密。

暂时的胜利

手术一个月后,她有所好转,可癌症并未消失,只是从某个威胁她的部位被暂时铲除。

接下来,露丝的医生开始给她用荷尔蒙类的药物,这在许多女性癌症患者的病例中是常见的治疗方法。他乐观地表示,如果这种药物管用,露丝甚至可以吃上几年。

我们的生活渐渐恢复正常,只不过对一些小事变得格外珍惜,比如一块儿去海边看日落,把脚趾浸在水里,感受海水的抚摸。

有些日子,露丝心情不错;可有些日子,她心情会很糟。但不管怎样,只要我们还能彼此相守,我就很满足了。

不久,露丝的医生告诉我们,她的“肿瘤标志物”连续两次上升。当这些血液中的化学物质上升时,意味着癌细胞可能在增长,也意味着治疗已经控制不住癌细胞了。

医生给露丝开了新的处方,也就是所谓的“二阶治疗”。但内行都知道,从一阶、二阶到三阶,每一次治疗方式的变化带来的是更多的副作用,正面效应其实微乎其微。

最后一句话

一天,我和露丝坐在一家咖啡馆里,光线正照在她的身上,我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露丝的眼睛变黄了。后来露丝自己也发现了,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说我也不清楚,得问医生。

这当然又是一个谎言。病人的身体泛黄,首先是眼白,之后是皮肤。泛黄本身不重要,但它意味着人体内部正在恶化,它还意味着,露丝的大脑里将很快布满毒素,她已经接近生命的尽头。

几天后,露丝变得神志不清,行动摇摇晃晃,她想去医院问问主治医生,何时开始新一期的化疗。

我答应第二天带她去医院,转身就像一个出轨的丈夫,走到另一间房的角落,拿出手机,偷偷给露丝的医生打电话。

“我不能再让她接受化疗了,她太虚弱,那将致她于死地。”医生说。

“是的,我知道。”我回应道。

第二天,当露丝坐在医生面前时,他按照前一天我们在电话中商量好的办法,告诉露丝说:“最好再等两天进行化疗。”而我这个“阴谋”的参与者则坐在露丝身边,一言不发。

两天后,露丝在我的怀里安然离世,她最后一句话是:“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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