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快乐地疯着

我提着在川虹菜市场买的猪肉和白菜,安然地往家走。猪肉白菜炖粉条是我最爱吃的菜之一,可惜卖粉条的胖老板朝我摆摆手说太阳没落山就卖完了。我抬了头看了一下天,太阳早就屁颠屁颠地回家了。东西吊在手上有点沉,几乎撑破了塑料袋。我弯下身子整理袋子,头扭了一下,看见身后距我十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整理好袋子,我继续向前,我发现她在跟着我,亦步亦趋,小心翼翼。我步幅放慢,她也慢了下来,我步伐比较快,她还是慢了一拍,被我甩了好远。在我浑然不觉之时,她已经悄然无声地掩杀到我身后,站在我呼吸可及的地方,吓了我一跳。她面容姣好,很苍白,眼神深邃而凛然地望着我。

我想快乐地疯着

我正想说点什么,她却先开口了。

她说:“少成,是你吗!我是周乐!”

“周乐?哪个周乐?我们认识吗?”我困惑地问她:“我是啊,可是你谁啊?”

她说:“我是你大学校友,周乐嘛!周乐?我真的想不起来她了,难道她真是我的校友?我怎么会没有一点印象。”

她说:“大二那年五一,你忘啦?我们十二人一起包车去南山竹海旅游,还有溧阳天目湖,看茶艺表演!空中索道飞人!你忘啦?可能当时人多,你把我忘了。”

我应付着哦了一声,或许她真的是我校友,而我把人家给忘了!她说:“我看到你在菜市场买菜,不敢认你,就一直跟着你了。”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哦,我糊涂地想着,这才默认了她。她跟着我一路走,一直走到我家。浦东金桥锦华家园9栋3单元602室。她说我喜爱吃猪肉炒白菜。奇怪,她怎么知道我的饮食喜好?在厨房,她抢过我手中的菜,我没有和她争,好生奇怪。纳闷间,我的肚子有点疼,迫不及待地钻进卫生间,啪地关上门。我一点想不起她了,她却和我很熟的样子,反而叫我有些为难尴尬。吃完饭马上打发她走人,我蹲在马桶上,发着狠。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拉开卫生间的门,看到饭菜已经做好放在桌上了。“洗手没有?”她反倒很认真地督促我,好像她才是主人,我是客人。我邀她一起吃饭,她坐在餐桌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我摇摇头,说吃过了。吃过了?我感觉就像在做梦。腹泻让我体内极度缺水和饥饿,不管她了,我吃我的。

我送她出门,她似乎不想走,犹豫。

我说:“你也不能在我这住哪!”

大约五分钟后,我打开窗户,看见她单薄的抱着自己柔弱的身体站在路边,像秋雨中一片颤抖的树叶。我趴着窗子冲她喊:“你上来吧!上来吧!上来。”

我说:“你怎么不回家?”

她说:“我没有家了,他走了。”

她说的他肯定是她男朋友。怎么没有家了?走了又是啥意思?分手了还是死了?我正想发问,却看到她眼角滚落一颗饱满的清泪。算了,我怕再触及她的伤楚之处,不再说啥了。我把沙发展开,她硬挺挺地躺在上面,不盖被子,我讶异得不行。

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发现桌子上一份蛋炒饭,一杯牛奶。是她做的。我很喜爱蛋炒饭,中学时每天早上我妈都做一份炒饭,冲调一杯牛奶放在桌上。可是,我没有告诉她这个呀,她怎么知道我好这口。我让她一起吃,她说吃过了。晚上回来的时候,她坐在我旁边,努力地靠着我,讲大学时的趣事,谁溜进女生宿舍被管理员揪耳朵的、谁为了看世界杯在停电的宿舍砸水瓶打闹的、谁送了九百朵玫瑰给系花的、谁写情书给英语老师的,可她说得我居然一点想不起来,就当听一千零一夜了。

她一直待在我家里,早上的早点,还有晚餐,都是她做了,好像是从我的前世走来的一个人。她做的菜很辣,我确实很爱吃辣;她买“黑人”牙膏,多年来我一直偏爱“黑人”,她常在我无知觉时拍一下我的肩膀亲切地叫我的名字。很多我的生活习惯生活细节我没和她说过呀,我和她啥关系也不是呀。我想让她走,可是我终究没有开口。发现自己不愿意跟她分开,是因为我爸的电话。

灯光很昏暗,她依旧在给我讲往事,手机响了,是我爸。他告诉我和我同岁的侄子结婚了,问我谈朋友没有。我回答说一个人过着快活呀!嘴上跟我爸打趣,可心里却想到了周乐。我爸好像喝醉了,语无伦次地骂了我几句,挂了。

是的,我爱上了周乐,不可思议吧,真实的虚幻。跟她在一起很快乐,我知道,她也一样。不管她怎么知道我的喜好的,我也快乐地接受着她。或许真是老天为我安排了周乐,让我有如将死之人获得重生那样庆幸。我就这么爱着,惬意着,窃喜着。

那天早上,我吃了两碗炒饭,上班迟到了,我太喜爱吃她做的炒饭了。张总走过来:“小蔡,没事吧?”我应他:“没事,有点不舒服。”

他说:“哪儿?”

“拉肚子!”我继续编。

“去医院看看吧,我开车带你去。”

“不用了,已经好了,不疼了。”我编不出来了,敷衍他。

张总告诫我注意休息,转身离开了。快下班的时候,同事们都走了,张总打电话来让我去他办公室。我想他可能是年纪大了,越来越爱关心下属,无非是提醒我用心工作、保重身体、不要迟到之类有用的废话。

我走进他的办公室,他示意我坐下,给我倒了杯水。

他说:“小蔡,你和周乐在谈恋爱?”

“他怎么认识周乐,就算是又怎样,谈恋爱也不行?哪有这样关心下属的?

对于他问及我的私生活,我不悦地说,“嗯!”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沓相片,递到我手上,小蔡,周乐半年前就死了。我接过来一张一张地翻开,照片上的女孩倒在地上,头上、身上都是血迹,凄厉而恐怖。正是周乐!

我发疯一样对着老板大叫:“你骗人!不可能!你在搞什么鬼啊?你不喜欢周乐也不能这样对她呀!我现在就能把周乐带到你面前!张总,你怎么能这样啊!”我肺都气炸了,几乎失声哭泣。

我把照片摔在桌子上,打翻了张总倒给我的那杯水,水顺着桌沿留下,滴滴答答像我的眼泪。我不再理他,疯狂地往家跑。

我狂奔到家,周乐不在?去哪了?我后悔没有给她准备一只手机。我没有吃晚饭,一直在等周乐。我一边等待一边想着关于周乐的每个细节。我从来没见过她吃饭,每次都说吃过了,睡觉不盖被子,对于我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夜里十一点,周乐回来了。我哭着一把抱住着她:“乐乐,你去哪儿了。”她没有回答我,全身冰凉。怎么会这样呢,什么人身上没有温度?和她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我怎么没发现。周乐痴痴地看着我说:“少成,对不起!”周乐一边哭一边紧紧地抱着我!“小乐,究竟怎么回事啊,你去哪了啊?”我哭喊着她的名字,她却在我怀里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我身体失去平衡,后脑隆重地摔砸在门边写字台的一角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白光射进我的眼眸深处,我醒来了,坐在一张软椅上。面前站着张医生,他居然是张总。我想起来了。周乐是我五年前大学时的恋人,半年前她死了。我在酒吧沾上冰毒,我真的记起来了,那晚月黑风高,周乐最后一次劝我戒毒,我却骗了她的钱,还动手打了她。周乐站在阳台上,我知道她想干什么,但我不信,一只蟑螂都能吓得她一阵大哭,我不信她能直面死亡。我错了,周乐从六楼跳了下去。我失忆了。神志不清的我被送到精神病院,治疗我的就是我迷幻中的张总,他是张医生。毒瘾的折磨加上对她的刻骨铭心的思念,近半年里我一直处在疯癫之中,和周乐在一起的点滴,都是记忆在我脑海中的幻化,如梦如真,若即若离。

在张医生的悉心治疗照顾下,我康复了。出院时,他给我几盒药,说是巩固病情,我淡淡地笑了。趁他不备,我把药扔进了垃圾箱。我坐在椅子上发呆,我情愿像过去那样疯着,我想永远快乐地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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