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真的老了!
第一次发现病中的母亲竟是这般的瘦小,小号的棉毛衫穿在身上还是显得空空荡荡的。我把毛衣一件件地帮母亲穿上,中等身高的我感觉像是在给自己的孩子穿衣服。母亲挺直的脊梁在弟弟惨遭高位截瘫后,被一点一点地折弯了。
几年前的那个秋日,正在做家务活的母亲接到消息:弟弟从工地三楼的脚手架上摔了下来。母亲和继父立即奔去医院。医生的诊断下来了,是高位截瘫。母亲知道儿子从此只能躺在床上了!母亲的心碎了,只一两天时间,白发纷纷从鬓间冒出来。“照顾得好,活八年、十年也是可能的。”医生的话,让绝望的母亲看到了些许希望。
“孩子,坚强些,多养些日子你会好起来的。”在家以泪洗面的母亲,一到病房就换上笑脸,一勺勺喂着,一声声安慰着弟弟。我不知道那些悲伤的日子,每天来回十里的路程,母亲是怎样一步步坚强地走过来的。“看看整个县城,没听说有谁摔得像你这样的。”出院后,母亲看着四肢依然不能动弹的弟弟轻声抱怨着,这是母亲说的唯一的责怪的话了。
已经过去了三千多个日夜,每一天,母亲重复着三次同样的工作:喂饭、擦身,换洗尿片……遇到弟弟尿路感染、导尿管堵塞、感冒等情况,母亲就让我们赶紧找医生,自己则一直陪伴在弟弟身边,给他喂药、喝水,眼里满是疼爱与怜惜,口中依然是常念叨的话:“看看有谁摔成你这样的……”
这么多年来,母亲没有离开过弟弟一天,有不得已的外出,也是上午去下午回。去田间劳作时,母亲也总是选在早上,九点多钟就回来了,她不放心卧床的弟弟,怕他饿了,怕他渴了,怕他孤单了。每次我回家给弟弟清洗伤口、换药,母亲总会对弟弟说:“不是遇到这样的好姐姐,你这条命早就没有了。”母亲的话让我愧疚。是的,我给弟弟请医生,给他换药买药,可是忙完了就离开了。弟弟的一日三餐,日常护理,全都是母亲在做呀,因为天天洗尿片,母亲的手一到冬天就会红肿,但她从不说一句疼。医生也说:“你们把一位高位截瘫患者照顾得这样好,已经是奇迹了。”奇迹,是母亲悉心照料创造出来的。无论日子过得多么艰辛,除了那句不变的唠叨,母亲从没抱怨过。
也许,母亲的泪早已被生活抽干了。
母亲命运多舛,因为外公去世得早,童年的母亲就开始砍柴谋生了。逶迤的山路上留下了母亲磕磕绊绊的身影,小小的柴捆和母亲一般高呀,母亲硬是把柴挑到城里卖了。母亲结婚后,先后有了三个孩子:姐姐、我、妹妹,那时父亲有一份很不错的工作,没有衣食之忧,母亲尝到了幸福的滋味。在母亲憧憬美好的未来时,不幸又一次眷顾了她,父亲意外去世了!那时,我才4岁,妹妹2岁,拖家带口又没有工作,还没抹去脸上的泪痕,母亲就担忧起了日后的生活。“再苦,我也要和孩子们在一起!”在别人劝母亲把我们姐妹三个送给别人时,母亲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风里来雨里去,母亲用柔弱的肩膀撑起了贫困的家。我们姐妹中有谁生病了,母亲都会哭着送去医院;想念父亲时,母亲流泪安慰我们;没米下锅时,母亲黯然神伤地想法借米……为了填饱我们的肚子,母亲总是在生产队劳作之余去自留地干活,中午饭都是我们给她送到地头的。农闲时,母亲做小工,晚上还要在油灯下缝补衣服、纳鞋底,身高不足1.5米的母亲,从不喊累从不喊苦。我不知道,当我们姐妹沉入梦乡时,母亲是否悄然落过泪?7年后,继父走进了我们家,帮母亲一起撑起了这个家。弟弟的出生,给贫困的家带来了些许欢乐。
“儿呀,你们大了,我就可以享点清福了!”母亲有时捶着腰对我们说。那时,母亲总是宽慰地笑着,手摸着弟弟的头,满是期待。我们一天天长大了,姐妹三个一个个出嫁了,弟弟转眼也该成家了。谁料想,厄运却再次降临,面对只能永远卧床的弟弟,母亲再次选择了接受和面对,选择了不放弃。
母爱无疆!您用辛劳告诉了我什么是生活,该怎么生活,您汇聚了中国女性的坚忍和刚强,在磨难面前您永不屈服!如果生活是一张考卷,母亲,您交出的是最出色的答卷!
请好好待我们的父母吧!他们真的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