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今夜你那边下雨了吗?

一天夜里,就要熄灯时,我突然有些想家,想念千里之外年迈的父母。我拨通了那串解密思念的数字,接电话的是父亲,他吃了一惊:“出什么事了?”我赶紧说一切都好,没有事,只是有些想家,想说说话。“说什么话,深更半夜的!”

父亲,今夜你那边下雨了吗?

父亲显然有点不太习惯这个时候接电话。但又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接着说:“你妈睡了,你爷爷也睡着了,家里什么都好,今年庄稼也丰收了,只是惦念你,两年没有回家了,全家人都有点想你,过年回来吗?”我说还没有想好能不能回家,刚说完这句话,我又开始懊恼了,懊恼自己的嘴直。我知道,这两年自己在外面漂泊,父亲肯定也知道儿子在外面吃了不了苦,但更多的也只是鼓励,其实这也就足够了。一个男人的一生注定要扮演太多的角色,前半生是儿子,更多的时候其实是孙子,后半生是父亲,更多的时候也是孙子。

我怕吵醒了母亲,因为母亲有失眠症,再加上长期的体力劳作,一天比一天苍老了,一些老病也很容易复发。我说:“要是过年不回来,我会寄一些照片。”父亲沉默了一会说:“孩子,你也不小了,也该考虑一下对象问题了。”“知道了。”我说。低头看了一下表,时针已指向十一点了。我说:“时间不早了,爸,睡觉吧。”父亲停顿了一会儿,我猜一定是抬头望了一眼那座老钟。“是不早了,你也歇了吧!对了,你明天上班带上伞,你那边有雨。”父亲说。“你怎么知道?”“偶然从电视上看的,说你那边有雨。”

放下电话,我没有一点睡意,思绪一片空白。千里之外父亲时刻关注着我这边的阴晴冷暖。我知道,平时父亲是从来不看天气预报的,但自从我离家之后,每天晚上的天气预报是他的必修课,这是后来母亲告诉我的。他总是在关注我所在城市的阴晴冷暖。

其实,我知道,父亲关注的并不是城市,他这一辈子,就连省城也没有去过两回,对外面的世界更是一片混沌。平时除了种地之外,唯一的爱好就是下象棋。他哪有那份心思去了解拉登是不是被抓了,世界杯中国有没有出线,美国什么时候打伊朗。但是,我知道,他在从我所在的城市里寻觅着我生存过的痕迹和我留下的影子。

记得去年在新疆,我有一次因为感冒发烧,住进了医院。我没告诉家里,怕父母担心。不料“多嘴”的经销商却在未经我“授权”的情况下擅自告诉我的父亲。第二天,我接到电话,父亲说已经到兰州了。我说:“爸,我没事,只是感冒了,打了点滴,很快就好了。”父亲却执意不肯,说很快就到了。两天后,我在乌鲁木齐火车站见到了父亲,整个人比一年前回家时又明显苍老了很多。我接过父亲的行李说:“爸,让我来吧。”声音也哽咽了。父亲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看他那高大的身体又弯曲了不少,两鬓的头发也更加斑白了,走起路来步伐也不如以前那么稳健了。想起了朱自清的文章,看着父亲的背影,不禁潸然泪下。

父亲在乌鲁木齐也没有住两天就走了。临走前,我说:“爸,我们去一趟天山吧,好不容易来一趟。”父亲却执意不肯,说:“你身体刚好,还是多休息吧,天山也没有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山。”最后,父亲还是没有去天山,带了一点简单的行李就走了。站在空旷的月台上,看着火车蹒跚而去,我的眼泪又下来了。我安慰自己说,唉,老爷子这辈子就是活得自在。但我哪里知道父亲年轻时便出外创业,也曾有成就一番大事的雄心,哪知老境却是如此颓唐。情郁于中,自然要发之于外。那就只有把所有的心血都投注在我身上,希望我完成他没有完成的事业,出人头地。一个男人的一生要扮演许多的角色,儿子、父亲、孙子……我们没有时间去欣赏“乞力马扎罗的雪”,也没有空闲在自己的手杖上刻下“我可以摧毁一切”的字迹,我们更没时间去“逍遥游”,那我们的时间到哪里去了?一个凡人的一生,也只有把时间耗在吃、喝、拉、撒上了。人生前二十年小,后二十年老,中二十年快,真正属于我们的时间又有多少呢?难怪古今中外,人们无不感叹对时间的无奈和苍老的伤悲。

与父亲深夜通话的第二天,原本晴朗的天空,转眼乌云密布,竟下起了瓢泼大雨。全公司只有我一个人带伞了,大家都感到非常惊讶。我站在窗前,窗外大雨如注,不知道父亲那边是下雨还是晴空,但我知道他一定站在老屋的窗前翘首遥望着我这边的天空。父亲老了,仿佛一夜之间就苍老了,人言蚕老一夜皮,是的,父亲就是蚕,把丝都裹在了儿女的身上,让他们有更多的资本去创荡,最终却耗尽了自己。父亲老了,不能再为儿女撑起一片天空,但纵有千山万水,父亲仍能为我送来一把遮风挡雨的伞。而我们又能拿什么来给他呢?身为人子,我的心每每想到这里都被时间的巨虫咀嚼着。那就让我们好好工作,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远在家乡翘首以盼的父母吧!

哦,我的父亲,今夜,不知您那边是否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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