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屋里上网,听到有人敲门,开开门一看,是个20多岁的姑娘,可我不认识。就问道:“姑娘,你找谁啊?”姑娘面带笑容地看着我说:“伯伯,您不认识我了?”听口气好像对我熟悉。我就又看她,看了老半天还是没看出来,只得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姑娘说:“那年,在体育场医务室里输液,您不给我讲过故事吗?”她这一提醒,我腆了腆脸,想起来了:“哦,你是那个挺淘气的小姑娘呀!”我很有点意外。听我这么说,姑娘有点不好意思了,可是点了点头。“哎哟,一晃成了大姑娘了,那时候你才这么高儿,再加上女大十八变,不能怪伯伯不认识啊。”我用手比划着,给自己圆了场。姑娘说:“可不是,那年我9岁,现在24了。”我赶紧把她让进了屋里坐下后,一边给她倒水,一边问她怎么找到我家的。姑娘说:“我从网上读到你的故事了,是通过网站找到的,那上边有你的地址和照片。”我这才恍然大悟。可有点歉意,说:“你发个邮件,打个电话就成了,干吗大老远的还跑来呢!”“伯伯,那可不成,我欠您账呢。”她说。我听糊涂了:“欠我账,你欠我什么账,我怎么不记得呢?”她笑了,没有马上回答,伸手拿过她的包,掏出一本书,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伯伯,这就是我欠您的账啊。”“书啊,什么书?”我看了问,因为书对我来说没什么新鲜。“哦,是我的故事集,请您斧正。”她说。“你、你的故事集?啊,你、你出书了!”我有点吃惊了,她才24岁呢!她又说:“伯伯,我能出书,全是您的帮助啊。”“我的帮助?”我有点搞不明白了。姑娘说:“对呀,您不给我讲了小警察的故事,还给我留了一个扣子吗,我不能不兑现,不还账啊。”
姑娘的这句话,又把我带回到十几年前的那次偶遇。那是我到市里出差,因为感了风寒,头疼发烧,就近到政府卫生室输液,挂上吊瓶后,就坐了一个空位上,屋里还有几个输液的,有认识的就互相说话,然而自己是外地人,谁都认识,也只好默默地吊瓶了。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护士刚给我换过药,进来了一个30几岁的少妇,还拉着一个小女孩子。小女孩子一进屋就闹着不打针,少妇是她妈妈,能听她的吗,拉着她进了诊室,结果还是要打针挂瓶。小女孩子就跟她妈妈折咧,就是不想打针,妈妈不得不呵斥她,她还委屈的直哭,最后还是挂了瓶。就坐到我旁边的空位上。瓶虽然挂上了,可她跟个樊梨花似的,还跟妈妈折咧,折咧急了妈妈就呵斥她一句。看得出,妈妈也不愿呵斥她,因为她生病了,只是看到别的病人不高兴,才呵斥她的。
叫她这一折咧,屋里没人说话了,睡觉的也醒了,都看着她。她离我最近,折咧的我这心里乱糟糟的。为了让她安静点,我想了想就对她说:“想不想听伯伯讲故事啊?”她听到后,扭头看了看我,点头了,也安静下来了。我想了想,就给她讲了个小交警的故事。这个故事是女儿6岁时,为哄她睡觉,我自编的,虽然过了10来年了,可脑子里还有残存,再加上临场发挥,东拉西扯地讲了半个多钟头,我输完了,故事也只得打住。最后,我给她留了个扣子:“说,伯伯给你讲了,下次,伯伯可要听你讲故事哩。”当时我给她讲故事,就是嫌她太闹,想让她安静一点,我知道,孩子的天性都爱听故事。给她留扣子,也是为让她安静点儿,屋里不还有别的病人吗。这件事,出了卫生室,我就忘掉了。没想到,她没忘,还真来给我“讲故事”了!
我看了看她给我的集子,写着“红阳著”就说:“你叫红阳?”她说不,是我的笔名,我本名叫袁晓红。我哦了一声,又翻了翻集子,说:“我一定好好拜读,不过现在你得给我讲讲怎么回事?”因为我想到了,里边有故事。
袁晓红一听,脸有些泛红了,不好意思说。我又鼓励了她几句,给她打了打气,她才说:那天,听了您讲的故事,还给我留了扣子,我就想着这事了。输完液回家后,我就把葫芦娃拿出来看,那是我当时最喜欢的故事书,平时我老翻,可没有认真看过,没记住。这次不行了,给您讲,我得记住啊,不记住怎么讲。我就一页一页地看,还读里边的配文,过去只看画面,不读配文。可我看完后头的,前头的又忘了,再看了前头的,后头的又忘了,都快把我急哭了。妈妈喊我吃饭我也不去,我说,我还没记住呢。妈妈就说:“人家哄你玩呢,你傻不傻!”我说:“不,伯伯没哄我,他就是想听我讲故事。”我爸爸也过来了,接过我手里的葫芦娃,看了看说:“红红,你这么看记不住的。这样吧,你先吃饭,吃了饭,爸爸教给你个能记住的高招。”我这才过去吃饭。吃完饭,爸爸就对我说:“你先选一个娃,多看几遍就记住了。”我问他那几个娃呢?爸爸就说:“一天一个呀,你要输好几天液呢,伯伯也要输好几天呢。”我这才听了爸爸的建议。那天晚上,我看到了夜里一点多,终于记住了火娃的故事。第二天吃完早饭,我就催着妈妈去卫生室,我想快点给您讲火娃的故事。可到了后,您还没去,我就挂上瓶等着您,还给您占住了旁边的坐。可是我输完液了,您还没来,我忒着急,都急哭了。妈妈要我走,我不走,我要等着您,连午饭都是妈妈买完拿回卫生室吃的。可是一直等到快天黑了,您还没来,直到妈妈问过医生,说您不来了,我才跟妈妈回了家。说到这儿,她停顿一下,看的出,她还留着遗憾。我就插了一句,告诉她:“是啊,我就挂了一次,出来后到计委办完事,当天就返回县城了,回来后,又挂了三天。”
她听了又说,回到家里,我觉得很委屈,又哭起来,跟爸爸发脾气,说他骗了我。爸爸就对我说:“明天爸爸跟你去输液,找到那个伯伯还不成吗。”我这才不哭了。转天我又去输液,爸爸就找到医生问,您在哪儿上班,他们不知道,还说您不是本市人,我听了忒失望,到哪儿找您呀。不过,我记住了您的名字和摸样。我挺犟的,一定要找到您。
从那个时候,我就喜欢上了故事,不久就能把葫芦娃的故事通讲了。在学校里,我给同学们讲,同学们都特别爱听。我的劲头就更足了,又到书店里买了不少故事书,看熟了就给同学们讲。到了高中分科的时候,我就选择了文科,并开始试着写故事,到高考前,我的一篇故事就在晚报上发表了,更激起了我写故事的劲头。高考后,爸爸妈妈让我报金融专业,可我选择了中文。在大学里,自己的时间多了,我就把所有的闲暇时间用在写故事,写小说上,在报刊上发表的也越来越多了。哦,我的长篇小说《女孩儿的心》也已经付印了,不久就能与读者见面。哦,毕业后我放弃找工作,决定当专业作者了。
我一听,鼓起掌来,她的脸更有点红润了:“伯伯,我是不是太骄傲了太狂妄了?”她说。“不不,你才24岁,就有这么好的成就,了不起,了不起呀!”这是我发自内心的赞叹。她笑了,笑得很甜。是啊,红阳才24岁,我深信,她一定会成为一个大作家。
一段小故事,一个小扣子,让一个人早早成了才,我忽然觉得多了份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