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剥鬼做善事

民国时期,严州四散里有个叫范廷焜的人,他家有山有田有房有长工,在本地算得上是个大财主,他的出名可不是因为他家的富有,而是他为人的太过“精剥”。范廷焜虽已过世五十来年,关于他的故事流传至今仍为人们津津乐道。

精剥鬼做善事

范廷焜出生在一个大家庭,有兄妹五人,分家时虽有几亩薄田,几分瘠山,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好在年轻有的是力气。在四散里生活,只要你有力气就有钱赚,严(州)婺(州)古道贯穿四散里,四散里身处大山,满山是宝。松树、杉树、毛竹,桐子、茶叶、蓖麻子,兰溪的甘溪、女埠、黄店一带来采购的客商每天络绎不绝。一道塔塔岭关隘阻碍了两地的运输,所有的货物都靠肩挑背扛运到朱家、坞口中转,人是幸苦的不得了,“饭脚钱”还是有得赚的。范廷焜家中有一酒坛,那可不是用来装酒的,坛口用泥巴封住,上留一孔刚好能把钱投进去,拿出来是休想。平时省吃俭用,不到时节不买肉。有客人到家了没办法,桌上的菜看着是整碗的肉,实则碗底垫了自家做的豆腐。至于鱼是啥滋味,他是不晓得的,因为他从未吃过。这样两年下来,钱投不进去了,说明坛里装满了,范廷焜煞有介事地用香烛祭拜了酒坛,然后开封启口,当看到一地的黄白相间的散钱,想起两年来的艰辛不觉泪如雨下。

有了本钱,范廷焜再不用赚辛酸的“饭脚钱”了,做起了木头生意,一来二去用不了几年发了。购了山,置了田,造了新房子,按道理是应该享享福了,他吃到了“小气”“抠门”的甜头,愈发的“精剥”了。

田地多了自然要雇长工,长工们在他家干活,除了“农忙”“时节”在别的时候别想吃到肉,不是他有意克扣长工,而是他自己带头的。他家的番薯粥,番薯也是带皮吃的,东家如此吃,长工伙计能说什么。他家还有一规矩,农忙季节,割稻种田的,长工不许到溪中洗脚,到家中洗完脚后,将洗脚水倒入大桶中,第二天一早会发现桶底沉入厚厚一层的泥,范廷焜会小心翼翼地将桶底的混泥水拎到田里倒入田中。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过去没有化肥,田地里使用的全是有机肥,栏肥鸡粪是田中宝,人的粪便更是宝中宝。平时要求长工大小便不能到其他人家的东司(农村厕所)去。有一次去下徐的亲家家做客,由于多喝了两碗,有些内急,亲家见廷焜捂着肚子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心提醒说:“亲家,尿桶在堂后。”范廷焜忙说:“不用不用,我出去一下就回来。”出了门直向“胡桃山”奔去,那里有他购置的五亩田,田里的苞萝正长穗呢。到了田里“稀里哗啦”一阵,廷焜舒服地站了起来,笑了。

某日去兰溪收账,过了塔塔岭就感觉不对要小解了,到庄头时实在有些难受。庄头人热情地与他打招呼,说:“鱼进(廷焜小名),看你脸色不对,去看一下医生吧!”廷焜苦笑不语,一边摇手一边忍不住急跑起来,直到西坞桥头自家田里一泻千里,廷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日,翻塔塔岭去兰溪的甘溪谈一笔木头生意,甘溪的客商邵根苟在当地是个有名望的人,是造甘溪石桥的首事,见有四散里客人来,杀鸡买肉的十分客气,中饭还请了镇上的乡绅作陪,凑巧的是兰溪的县长余名铨在甘溪视察农事,当然会被热情相邀。酒菜上桌,主人家邀余县长与鱼进坐上横头,其他乡绅分次坐定,当邵根苟介绍这位客人是严州四散里“馀芳堂”的范廷焜时,县长大人起身双手抱拳对着鱼进深深地作了一揖,赫得鱼进是惊慌失措,满桌的人也是一脸的狐疑,余县长开口道:“这一揖是作给‘馀芳堂’范氏的,范氏不愧是范仲淹的后代呀!甘溪大桥,四五岭的凉亭,范氏善举惠及兰溪几大乡镇,作为一县之长,我感动啊!”县长的一席话引起大家的共鸣,乡绅道:“更为可贵的是范氏做好事都不肯留名,就像四散里范氏首富范忠喜,在村里造了‘万古桥’不留名,以他为首的高山岭顶‘四五岭’凉亭也不愿留名,我们说,在严州我们管不着你,在兰溪可由不得你,硬生生将他的大名写在首位。”另一位乡绅接口道:“还有善人范忠恩,一生坎坷,命运多桀,靠看风水赚几个跑腿钱,就是这样还把有限的几个钱都做了善事,哪里造桥修凉亭都少不了他的份,不简单哪!”主人邵根苟道:“范氏有许多乡贤善人都是家风好哇,有先祖的族规家训,有前辈的好榜样,不出圣贤才怪呢。”县长接过话头说:“我最喜欢吃的就是‘馀芳堂’的馒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邵主人疑问:“县长大人怎么回事?”县长哈哈一笑:“不瞒各位,我还是范家的外甥呢。每年都盼着正月初二到馀芳堂拜太公啊!分到的馒头就是舍不得吃。”邵根苟说:“听说‘馀芳堂’的底子厚着呢!”“是呀,馀芳堂的堂产几百亩山全是历代祖宗无偿捐助的,谁捐的?捐多少?连个人名也没有,境界高呀!”县长感慨道。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谈兴正浓,范廷焜坐在一旁如坐针毡,恨地少了一条缝,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红的,邵家主人道:“鱼进老弟,你是西坞里范氏的首富,想必也做了不少的善事,不要隐瞒说些给我们听听如何?”鱼进的脸红的像个关公,还好喝了两碗酒遮遮羞,没奈何,只得说:“天色不早,我还有三十来里山里要走,下回再聊,失陪,失陪。”话未完,人早就飞也似的逃走了。

这件事对范廷焜的震动很大,一路走一路反思,这些年我真是钻进钱眼里出不来了,人活一世,草活一秋,赚再多的钱,就是给座金山银山子孙也不会嫌多,儿孙自有儿孙福。西坞的祖辈对家族对社会好事做了许多,我亏为西坞首富,亏为范氏家人,这么些年自顾自赚钱,何时想到过别人?正像老祖宗文正公所言:有能力不为家族做事,死后有何面目见祖宗,活着有何面目进庙堂!鱼进呀,你好糊涂!

从那以后,就是这样一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精剥鬼”开始做起了善事。他给自己订下一条规矩:每年的大年初一到建德兰溪交界的关隘塔塔岭修路,他可不是“称好佬”图虚名,两地都有在大年初一在家不拜年的习俗,塔塔岭每天千人骑万人压,大年初一也正好歇歇力喘口气,趁机休整一下。由于没有行人、牛羊什么的过境,修路方便的多了。过年时节吃的东西多,况且鱼进对于吃也不太讲究,随便带一些,再装上一毛竹桶凉茶,中饭一顿酒对付过去了。当别人家沉浸在节日的欢快中,鱼进修好了塔塔岭的石阶披着星星回了家。

梅雨季节山里的洪水来的猛,前岸村的木桥经常要被洪水冲走,听说前岸村又要凑钱造木桥,鱼进出主意,木桥用大铁链拴住就不会被洪水冲走了。前岸的人说主意不错,但前岸就七六十三户人家,造木桥的钱凑够了就不错了,哪来的闲钱购置铁索,况且铁索是很贵的。鱼进说,“这钱我来出吧!”前岸的人半信半疑,平日里这么“精剥”的人会出钱?鱼进知道说多了没用,便借来尺子量起了木桥需要铁链的长度,完了到兰溪城里做船用锚链的厂里订购。当鱼进雇人将铁索链抬到前岸,木桥还没造好呢。

民国时期,严(州)婺(州)古道大洋段三十多里路,凉亭却只有胡店、里黄两个。那时候来往都是靠两条腿走路,大热的天就是想歇一会也没个遮荫的地方,下徐的猴孙坞口原有一座古庵,可供行人遮风避雨,在清朝中期已倒塌。鱼进想,我何不在此修一凉亭?家中有钱做起事来也顺当,雇工磊起泥墙,到自家的山上砍来杉木做柱子,砍来松树做衔条,小杉木做橼木,到姜山坞口买来瓦片盖上,一看还不对,人来人往的坐在地上可不行,又到庐山打来石条分置在靠墙的两边,还叫老婆每天要打十双草鞋挂在凉亭中便于需要的人使用,就这样,一座崭新的凉亭诞生了。从此方便了多少的来往客,大热天,外面骄阳似火,凉亭内凉风习习,好惬意!

生产队时,凉亭的附近有大片的农田,干活的人们都在凉亭内吃饭。气候无常的夏天,凉亭又是躲避风雨的好地方。一座小小的凉亭不知温暖了多少来来往往赶路人的心,实惠了多少出门无依的路人。

在凉亭休闲的过路客聊得最多的话题就是这座凉亭是哪个好心人造的?好歹年代不长,凉亭内虽未留名,但年龄大的人尚能记得,凉亭是西坞范氏廷焜所造。凉亭不留名这符合西坞范氏一贯的为人低调的风格,区区小事比起为国为民为天下的祖先范文正公所做的大事何足挂齿,你好意思显摆吗?值得记忆的凉亭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原下徐茶厂运输大型烘干机时拆掉了。凉亭虽不在了,但范廷焜的善心一直在百姓的心中珍藏,人们告诉自己的子孙,严婺古道旁的猴孙坞口曾经有过一座供行人遮风挡雨的凉亭,是西坞范氏太公范廷焜建造的,曾经实惠了多少过路人......

故事在延续,善爱的精神在延续,直到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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