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贵妃:盛世红颜的绽放与凋零

在唐朝由盛而衰的转折点上,有一个女人的故事千百年来一直被广为传诵。

杨贵妃:盛世红颜的绽放与凋零

她是中国人耳熟能详的“四大美女”之一,与西施、王昭君、貂蝉这三个不同时代的女人同列。她们共同为后世留下了“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样美丽的典故:西施浣纱,鱼潜水中;昭君出塞,雁落黄沙;貂蝉夜舞,月隐云中;贵妃观花,牡丹垂首。

千百年来,以她为主题的各种文学艺术作品可谓不胜枚举,而在所有关于“红颜祸水”、“美人误国”的故事和传说中,这个女人似乎也经常跟妲己、褒姒、赵飞燕、陈圆圆等人一同被提起、被谈论。当然,多数情况下是被唾骂、被抨击……

换言之,每当人们说起大唐盛世的衰落,必然会将她视为众矢之的。

这个女人,就是杨贵妃。

杨贵妃,名玉环,是世家大族弘农杨氏的后裔,高祖父是隋朝名臣杨汪,后人迁居蒲州永乐(今山西永济)。到了她父亲杨玄琰这一代,杨氏的门第已经衰微。杨玄琰在蜀州(今四川崇州)担任司户,是掌管户籍、婚田的从七品小官。开元七年(719年),杨玉环生于蜀州,大概在10岁左右,父母不幸双双亡故,她被叔父杨玄璬(时任河南府士曹参军)接到了洛阳抚养。

杨氏一族虽然家道中落,但祖上毕竟曾是名门显宦,家学渊源还在,所以杨玉环从小就受到了比较好的教育,史称她“姿质丰艳,善歌舞,通音律,智算过人”。

开元二十三年冬,唐玄宗在东都洛阳亲自为寿王李瑁(玄宗十八子,武惠妃所生)举行了选妃、册妃大典。时年17岁的杨玉环以其名门望族的出身和惊艳四方的才貌,从众多的妙龄少女中脱颖而出,成为寿王妃。玄宗在册妃的诏书中盛赞杨玉环:“尔河南府士曹参军杨玄长女……公辅之门,清白流庆,诞钟粹美,含章秀出。固能徽范夙成,柔明自远;修明内湛,淑问外昭。”

当然,此时的玄宗李隆基绝对不会想到,若干年后,他亲自选中的这个儿媳竟然会变成他的女人,并将和他共同演绎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

杨玉环入宫不久,武惠妃依恃玄宗宠幸,决定帮儿子李瑁夺取太子之位,于是与宰相李林甫联手,设计除掉了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随后又让李林甫频频奏请立寿王为太子。但玄宗犹豫不决,始终没有同意。武惠妃又急又怒,加之内心不安,“数见三庶人(李瑛、李瑶、李琚)作祟,怖而成疾”,于开元二十五年病逝。

武惠妃是玄宗最宠爱的女人,她一死,玄宗顿时伤心欲绝,终日抑郁寡欢,虽“后庭数千,无可意者”,感情生活突然呈现出巨大的空白。

在这个微妙的时刻,最了解玄宗的“老奴”高力士决定找一个人来填补空白,抚平天子的感情伤口。

高力士所找的这个人,就是玄宗的儿媳—寿王妃杨玉环。

普天之下的美貌女子那么多,高力士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杨玉环、以致让玄宗在后人心目中蒙受“扒灰”的骂名呢

原因有四:首先,确实是因为杨玉环“姿色冠代”、绝世无双,很难再找到比她更出色的女子;其次,如同上述,后宫数千佳丽也确实没有一个能被玄宗看上,“顾前后左右,粉色如土”;再次,有唐一代胡风最盛,人伦大防远比其他朝代松弛得多,没有那么多道德藩篱和人伦禁忌,所以前有高宗李治立庶母武媚为后,后有玄宗李隆基纳儿媳玉环为妃,均可谓时代风气使然,不值得后人大惊小怪;最后,武惠妃死后不久,玄宗便改立三子忠王李玙(后改名李亨)为太子,此时寿王已经失宠,地位远不如前,所以高力士自然可以放心大胆地替天子“横刀夺爱”,也不用担心有什么麻烦。

于是,开元二十八年十月,在高力士的精心安排下,杨玉环前往骊山温泉宫与玄宗李隆基相会,一场缠绵悱恻、千古传诵的爱情故事就此拉开序幕。

这一年,杨玉环22岁,李隆基56岁。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白居易《长恨歌》)就是在这座云蒸霞蔚、温暖如春的温泉宫中,年过半百的唐玄宗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女人—这个当年由自己亲手挑中的儿媳。

玄宗决意和这个女子长相厮守。可是,杨玉环毕竟是自己的儿媳,要如何才能冠冕堂皇地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呢

直接娶过来肯定是不行的,必须想一个巧妙的办法。

办法很快就有了。

那就是—为杨玉环在大明宫中特置一座“道观”,让她“出家”当女道士。

从此,杨玉环穿上道袍,头戴黄冠,道号“太真”,以女道士的身份自由出入宫禁,随侍玄宗左右。在后来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杨玉环一直以这个掩人耳目的身份和玄宗在一起。然后在众人不知不觉之间,她悄然脱下了道袍,摘下了黄冠,穿上了嫔妃的衣服,戴上了从前的金钗玉簪。她的身份仍然是女道士,但是在宫中的称呼已经变成了“娘子”,地位和待遇也已形同皇后。

杨玉环有三个姐姐,据说“皆有才貌”,所以她得宠后,三个姐姐也来到长安,均获玄宗宠幸,分别被封为韩国夫人、虢国夫人和秦国夫人。四个姐妹“并承恩泽,出入宫掖,势倾天下”。

天宝四载(745年)八月,杨玉环在当了五年名不正言不顺的“娘子”之后,终于被玄宗正式册立为贵妃。而在此之前,玄宗已经替寿王另选了一位王妃。也就是说,从这一刻开始,杨贵妃与过去的寿王妃已经彻底割断了一切关联,而她与玄宗的爱情也终于结束了地下状态,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世人面前。

随着杨贵妃身份的确立,杨氏一门也随之飞黄腾达。父亲杨玄琰被追赠太尉、齐国公,母亲被追封凉国夫人;叔父杨玄珪任光禄卿,兄杨任鸿胪卿,堂兄杨锜任侍御史,并娶武惠妃之女太华公主;另外一个远房堂兄杨钊(后改名国忠)不久后也由蜀地小吏而一夜飞升,入朝任职,并很快受到玄宗重用,进入了帝国的权力中枢。

令人感到十分奇怪的是,杨氏满门皆随杨贵妃鸡犬升天,偏偏当年收养她的叔父杨玄璬反而被人遗忘,实在是不合情理。就算他人已亡故,也应像杨玄琰那样被追封,怎么会被人忘得一干二净呢

其实,并不是杨贵妃忘恩负义,而是她有难言之隐。

准确地说,这是她和玄宗共有的难言之隐。

因为玄宗当年把杨玉环立为寿王妃时,诏书上明白写着“尔河南府士曹参军杨玄长女”,也即把杨玉环视为杨玄璬的女儿。如今杨玉环既然成了玄宗的贵妃,那她之前作为寿王妃的那段历史就必须淡化、甚至抹掉。所以,如果杨玄璬仍旧出现在推恩封赏的名单中,那无异于主动承认杨贵妃就是当年的寿王妃。玄宗能这么做吗

当然不能。

由是之故,杨玄璬就必须被遗忘、被抹掉。换言之,玄宗必须让世人相信,现在的这个杨贵妃就是杨玄琰之女,与从前的那个“杨玄璬长女”并不是同一个人。

即便这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做法,但对广大不知宫闱内情的百姓而言,这样的障眼法还是很有效的。

从杨玉环被立为贵妃的这一年起,杨氏一族迅速成为大唐帝国最有权势、最为烜赫的家族。韩、虢、秦三夫人及杨、杨锜五家“每有请托”,各地的刺史县令无不将其视为圣旨,必倾尽全力办理,巴结奉承唯恐不及,故而诸杨府邸总是“四方赂遗,其门如市”。诸杨还在京城中竞相修建豪宅,“甲第洞开,僭拟宫掖,车马仆御,照耀京邑”。每建一宅,往往耗费千万,并且相互攀比,以奢侈为尚,如果发现别家宅第比自家的更豪华,当即把新宅推倒重建,“土木之工,不舍昼夜”。

每年十月玄宗行幸华清宫,杨贵妃随侍,高力士必为她牵马执鞭,而杨国忠、三夫人等杨氏族人也必随行。诸杨仪仗浩浩荡荡,以杨国忠的剑南节度使大旗开道,每家一队,每队各穿不同颜色的衣服,相互映照,如同百花盛开,令山川一片锦绣。一路上前呼后拥、环佩叮当,队伍所过之处,珠翠玉簪、金银饰物遗落满途,俯拾即是……

《旧唐书·杨贵妃传》称:“开元以来,豪贵雄盛,无如杨氏之比也!”

杨贵妃一人得宠而满门皆贵的事实,对当时重男轻女的价值观产生了很大的冲击,以至于民间歌谣纷纷传唱“生女勿悲酸,生男勿喜欢”、“男不封侯女作妃,君今看女作门楣”。

也怪不得老百姓会如此艳羡,此时的唐玄宗对杨贵妃的宠幸的确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宫中专门为杨贵妃织造衣物的织锦和刺绣工匠就有700人,为她雕刻熔造各种金属器物的工匠也有数百人。此外,扬州、益州、岭南等各地官吏争相从四方进贡各种奇珍异宝和奇服秘玩,从而博得了天子和贵妃欢心,相继被加官晋爵、擢居显位。杨贵妃生于蜀地,喜欢吃荔枝,玄宗就命专人从岭南运来,沿途驿站备有专骑专使,一站一站接力,昼夜兼程,片刻不停,因而荔枝虽跨越数千里运送,抵达长安后却依然肉鲜味美,仿佛刚刚从枝头上摘下。

杜牧那首著名的《过华清宫》,写的就是飞骑千里送荔枝的故事:“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尽管唐玄宗对杨贵妃的专宠超过了普天下的任何一个女人,但是偌大的后宫毕竟是一座千芳竞妍的大花园,玄宗有时候也难免会对一些较为出众的嫔妃产生好感。而杨贵妃虽然知书达理、秀外慧中,但毕竟是一个女人,而女人天生就是善妒的动物,因此也就难免会打翻醋坛子。仗着天子的深宠,杨贵妃一吃起醋来,劲头还挺大,“常因妒媚,有语侵上(玄宗)”,也即出言不逊,冒犯天子。

史载,玄宗因此龙颜大怒,曾先后两次把杨贵妃遣出了宫。

第一次是在杨贵妃被册封的次年,玄宗命高力士把她送回了兄长杨府中,相当于把她轰回了娘家。可早上刚刚把人赶走,玄宗下午就后悔了,但他又碍于天子颜面,不愿开口把她接回来,于是就找借口大发脾气,“暴怒笞挞左右”。精明的高力士很清楚天子在想什么,便“伏奏请迎贵妃归院”。玄宗赶紧就坡下驴,当天夜里就命高力士把杨贵妃接回了宫中。杨贵妃回宫后“伏地谢罪”,而玄宗当然也是“欢然慰抚”,于是二人重归于好,并且“自是宠遇愈隆”。

第二次是在天宝九载,玄宗又把杨贵妃赶回了娘家。当时天子跟前的红人、著名酷吏吉温与杨贵妃关系很好,当即入宫启奏,故意正言反说:“妇人智识短浅,忤逆圣情,然贵妃久承恩顾,纵然要将她治罪,也应在宫中就戮,何忍让她受辱于外”玄宗遂令宦官前去给贵妃赐膳。杨贵妃哭着对宫使说:“妾忤圣颜,罪当万死。衣服之外,皆圣恩所赐,无可遗留,然发肤是父母所有……”话音未落便泣不成声,旋即剪下一缕秀发,让宫使带回。玄宗一见断发,顿时又惊又怜,慌忙命高力士把杨贵妃接了回来。

唐玄宗虽然贵为皇帝,而且此时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论年纪完全当得起杨贵妃的父亲,可当他和杨贵妃一起沉醉在爱情中的时候,还是跟世上任何一对小夫妻没啥两样,床头打架床尾和,而且越吵感情越好,越闹恩爱越深。

换言之,这样的小打小闹纯属爱情游戏中不可或缺的助兴节目,不仅无伤大雅,而且让双方更加珍惜这份“忘年”的情缘。

毋庸讳言,唐玄宗和杨贵妃的爱情,一开始肯定不是纯粹的。玄宗贪恋的是玉环的美色,玉环敬畏的是天子的权威,因而刚开始的时候,要说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多么真挚、多么纯洁,那肯定是自欺欺人之谈。但是,随着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我们却有理由相信,这个年过半百的皇帝和这个二十出头的女人,完全有可能超越权色交易和年龄差距等现实因素的羁绊,从内心深处产生真正纯洁的爱情。

因为他们之间有一个相互重叠、同频共振的情感世界,那就是对艺术的共同挚爱和强烈追求。共同的兴趣足以让他们相知相惜,而纯粹的艺术也足以让他们的灵魂在一个超越凡俗、纤尘不染的世界里翩跹共舞……

大明宫中有一个烟波浩渺的太液池,太液池北岸有一座雕梁画栋的自雨亭。唐玄宗和杨贵妃经常在此流连,或观花赏月,或饮酒赋诗,而更多的时候,他们会在这里观赏并创作歌舞。中国艺术史上的经典之作、由唐玄宗亲自谱曲、杨贵妃编舞并领衔主演的大型歌舞剧—《霓裳羽衣曲》,就诞生在这座亭子里。

与杨贵妃朝夕相伴、灵魂共舞的那些日子,唐玄宗忘记了他的帝国、忘记了他的臣民,全身心沉浸在了晶莹剔透的艺术和爱情之中……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此时的大唐帝国,在抵达辉煌与鼎盛的同时,也无可挽回地走向了奢靡与浮华。

就在这时候,有一个胡人来到了大明宫。

没有人想到,短短几年后,他将把歌舞升平的大唐帝国一举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个人就是安禄山。

从开元末年起,安禄山便因“大立边功”而深获玄宗宠幸,被玄宗视为“万里长城,镇清边裔”。天宝年间,身兼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的安禄山频频来朝,对唐玄宗和杨贵妃极尽阿谀谄媚之能事。滑稽的是,这个据说体重达三百多斤的安禄山却善跳胡旋舞,舞起来还“旋转如风”,颇能投玄宗与贵妃之所好。“中有太真外禄山,二人最道能胡旋”(白居易《胡旋女》),同时,安禄山还千方百计地向玄宗大表忠心,使玄宗始终对他重用不疑,“尤嘉其纯诚”。天宝六载,出于对安禄山的宠幸,玄宗不仅让杨、杨锜和韩、虢、秦三夫人与安禄山结为兄弟姐妹,而且还欣然同意安禄山所请,让他认杨贵妃为义母。

差不多从这个时候开始,安禄山便已生出谋逆之心了。

朝中不断有人向玄宗发出警告,可玄宗始终置若罔闻。

天宝十四载,安禄山终于揭起反旗。他以诛讨杨国忠为名,在范阳起兵,迅速南下攻陷东都洛阳,旋即于洛阳称帝,继而攻破潼关,兵锋直指长安。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玄宗至此才如梦初醒,只好带着太子、杨贵妃、杨国忠等人逃亡蜀地。

天宝十五载六月十四日,玄宗一行逃到马嵬驿(今陕西兴平西北),以龙武大将军陈玄礼为首的禁军将士突然哗变,他们认为奸相杨国忠恃宠乱政,是导致安禄山叛乱的罪魁祸首,“天下以杨国忠骄纵召乱,莫不切齿”,故而一举诛杀了杨国忠父子。

玄宗惊闻将士哗变、杨国忠被杀,赶紧出面安抚。可将士们却不肯散去,而是大呼杨国忠谋反,并声称“贼本尚在”,一下子把矛头指向了杨贵妃。陈玄礼更是直言不讳地说:“国忠谋反,贵妃不宜供奉,愿陛下割恩正法。”玄宗闻言,顿觉天旋地转。许久,才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朕当自处之。”意思是我自有分寸,你们不要得寸进尺了。

然而,已经杀红了眼的禁军将士并未善罢甘休,而是仍将驿站团团围住,不停地扰攘喧哗。玄宗返身入内,倚杖而立,胸中犹如翻江倒海。悲伤、愤怒、悔恨、恐惧交织在一起,轮番撕咬着他的内心。

随行的朝臣韦谔叩头力谏:“今众怒难犯,安危只在顷刻,愿陛下速决!”

玄宗仍旧不甘心地说:“贵妃常居深宫,安知国忠谋反”

这时候,高力士接腔了:“贵妃诚无罪,然将士已杀国忠,而贵妃在陛下左右,岂敢自安!愿陛下审思之,将士安则陛下安矣。”

毕竟还是老奴了解自己的主子,他的话一下就击中了要害—这根本不是杨贵妃有没有参与杨国忠谋反的问题,而是将士们铁定了心要杀贵妃,陛下您是想保她还是想自保的问题。

换言之,高力士是在敦促玄宗:形势如此危急,您也只能忍痛割爱、壮士断腕了!

至此,唐玄宗终于绝望。

他忍痛发出赐死令,“命力士引贵妃于佛堂,缢杀之”。

一代绝世红颜就此香消玉殒。

唐玄宗肝肠寸断、心如刀绞。“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唐玄宗与杨贵妃的故事,就这样永远成为了历史。

如果说盛唐是中国历史的一座巅峰,那么杨贵妃就是绝顶之上一朵灼灼绽放的盛世牡丹。从这个意义上说,杨贵妃是幸运的。因为,正是有了富贵雍容的大唐盛世作为背景,她的爱情故事才会被渲染得如此鲜艳妖娆;正是有了歌舞升平的时代作为舞台,她的生命之舞才能摇曳得如此绚丽多姿、华美无双。

然而,她又是不幸的。

因为盛世背后就是黑暗的深渊。

因为《霓裳羽衣曲》歌舞未歇,渔阳鼙鼓已经动地而来。

刹那之间,盛世崩塌,红颜凋零。当初的艺术和爱情越是令人心醉,后来的诀别和死亡就越是令人断肠……

世人多把盛世的衰落归咎于红颜惑主、狐媚误国,却从来不曾细想:这一介红颜,连自己的命运都把握不住,又怎堪为一个帝国的不幸买单!

究其实,杨贵妃只是被迫为这个夭折的盛世充当一件华丽的殉葬品罢了。

只因为这个盛世的崩塌太过沉重,压垮了许多男人的肩膀和心灵,所以,让这个曾经在盛世中风光无二、富贵尽享的女人为帝国的沉沦承担责任并且付出代价,才会让人们觉得公平一些,尤其会让那些因盛世不再而丧失了权力和富贵的男人们,在内心深处获得些许平衡……

真相说破了,无非如此而已。

但是,杨贵妃是无憾的。尽管她的结局堪称凄凉,可恰恰是这样的结局,却让她的故事在千百年后依然令人欷歔扼腕,并且生动地唤醒了人们的文学情感和艺术想象;尽管绝世红颜只能伴随坍塌的盛世一同凋零,但是当别人的故事都已在岁月的风尘中弥散,杨贵妃却能在属于她的爱情故事里永远不老。

公元756年,杨贵妃死在了马嵬驿。

但是这世上有一种美,却已在破碎的一瞬间—凝成了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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