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太阳火辣辣地照着。山羊村的男女老少干了一上午活都回家歇晌去了。

村长的老伴正在准备午饭，村长出外解手。回来时发现在自家大门口的石墩上坐着一个怀孕的女人。那女人也就三十岁左右，显得特疲惫，时不时掏出手绢擦一把额上的汗水。女人很漂亮，一双妩媚的大眼睛里装满莫名的恐惧。

“你找谁？”村长走过来狐疑地问。

女人见村长不错眼珠地盯着自己，就羞怯地低下了头：“不找谁，我是路过这，走不动了，坐这歇会儿。”

“谁来了？”听见说话声，村长的老伴出来了。她一见那女人就喜欢，没说上两句话就不由分说把她拉进了屋。递上一双碗筷，让她跟家里人一起吃饭。女人真是饿了，她一口气吃了两大碗饭和一小盆黄瓜大葱。

“妹子，你吃完就赶紧上路吧。天晚了，你就爬不过去前面那座山了，听说那里有熊瞎子。一个月前，有个猎手就被它活活咬死了。”

听见这话，那女人仿佛被吓傻了。她小心翼翼地扶着炕沿跪了下来：“求求你们，救我一命吧!”

村长老婆扔下碗筷，急忙扶起女人：“挺着个大肚子，你可不能这样糟践自己，有什么困难尽管说。”

女人拢了拢头发，哭着说：“家乡那遭了灾，男人又得病死了。我从小是孤儿，丈夫一死，我一个亲人都没了。我想求你们给我寻一个人家，只要不嫌弃我肚里的孩子就行。”

村长还在犹豫，村长老婆发话了：“快去把二虎找来，这回他倒省事了，连老婆带孩子一块来了。”

二虎是山羊村最穷的一个人了，他从小就没了爹娘，哥嫂只顾自己的小日子，根本不给他张罗说媳妇的事。眼瞅着奔三十岁的人了，还一个人过呢。

二虎虽穷，人却是个善良的热心肠。他一见那大肚子女人，就相中她了，亲亲热热把她拉回了家，热汤热水照顾她。直到她把儿子生下来，做完了月子，才和她同房。女人常和二虎说：“等这孩子稍大一些，我一定生个你的儿子。”二虎憨厚地笑着：“不急，你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

一开始村里人还笑话二虎。时间久了，就没人再说这件事了。女人很贤惠，和村里的人相处得很好。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女人都过去帮忙。女人的手也很巧，剪鞋样，织毛衣就跟玩似的。女人还会写字，字写得清秀和她的人一样漂亮。女人还养了一大群鸡鸭，每天都卖鸡蛋鸭蛋，都有大把的钞票赚。二虎家已经有了可观的积蓄。村里人都夸二虎是上辈子积德了，娶到了这么好的女人。女人和二虎的感情很好，他们从来就没吵过架。

女人在村子里生活得很快乐。但女人很怕村长，每次见到村长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时，她都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那天，村里的人都去地里干活了。女人没去，二虎从不让女人去地里干活。二虎说女人要哄孩子，经管那一大群鸡鸭已经够累的了。女人知道这是二虎心疼她，舍不得她挨累才这么说的。女人刚把孩子哄睡，把鸡鸭喂完，村长就来了。他并没进院，而是隔着院门喊了一句：“二虎家里的，一会儿你到村委会办公室来一趟，有件事找你核实。”

女人听了，惊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脸也变了色。

女人迟疑着走进村委会办公室，办公室里没有别人。女人正要转身离开，从里屋传出村长的声音，叫女人进去。女人又迟疑着进了里屋，她刚一进里屋，村长就扑过来，锁死了房门。

“我的心肝呀，我夜夜都梦见你呀！”村长嬉笑着把女人搂进怀里，女人拼命挣扎：“按年龄你可是我叔呀。”

“什么你叔你大爷的，这事和年龄没关系。”村长嘴上说着，手上加大了力度。

女人情急之下咬了村长的胳膊。村长恼了，扇了女人一巴掌：“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村长说着，放开了女人，一只手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已经泛黄的报纸。他指着那上面的一篇文章和照片给女人看，女人当时就呆了，乖乖地顺从了村长。

完事后，村长很满足，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太舒服了。以后，每个礼拜你都要陪我睡一回。不然，你可就惨了。”

女人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孩子还没醒，二虎也没回来呢。

女人把脸蒙在被子里，咬着嘴唇哭，她想该来的是逃不掉的。只可惜她舍不得还在吃奶的孩子和忠厚的二虎。

从那以后，村长总是能找到合适的机会邀她去村委会的小屋做那件事。每一次，村长都嘱咐她，要听话，要配合。因为她的命掌管在他的手心里。有一次，她冷冷地对村长说：“我要是不要命了呢？”村长呵呵笑了：“别吓唬我，我可不是三岁小娃娃。你能舍得你吃奶的娃，能舍得二虎吗？”

女人便低了头，眼泪哗哗地流着，心也痛楚得要碎了。村长的话击中了她的软肋。原来，女人是个逃犯，女人在家乡时是一个镇子上的小学老师。她的丈夫游手好闲，嗜赌如命。每次赌输了，丈夫回来都向她要钱，没钱了，就偷家里的东西出去卖。那晚，都大半夜了，输红了眼的丈夫回来了，他居然把她押给了镇子里一个无赖做一个月老婆。她伤心欲绝倍感屈辱，和丈夫争执了起来，丈夫骂她是个晦气鬼，把霉气传给了他，他才赌输了钱。

后来，丈夫居然打了她几个大嘴巴子，她气疯了，用尽全身的力气推了丈夫一把，丈夫一个趔趄摔倒了。摔倒了，就再也没能爬起来。他的后脑勺被立在墙角的镰刀刮个窟窿，血“咕咚咕咚”地冒出来，当时就断气了。

女人当时就吓蒙了，瘫倒在地上。考虑到肚子里即将出世的孩子，女人咬咬牙，跟头把式地爬起来，连夜逃离了那个镇子。

村长拿的那张报纸上就登着抓捕她的文章和她的照片。女人思考了许多日子，有天她对二虎说：“我求你一件事。”

二虎笑了：“你就说啥事吧，啥求不求的。”

女人说：“万一有一天，我不在了，我求你把这个孩子养大。也不枉我们夫妻一回。”说完就掉了眼泪，神情凄楚。

二虎慌了，一把抓过她的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不许你这样诅咒自己。”

女人勉强苦笑：“我随便说的，但你一定要答应我。我说的是万一，你懂吗？”

二虎松了口气，笑了。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说：“怎么会有那样的万一呢？”

从那以后，女人就开始忙了。她给二虎和孩子织了足足够穿十年的毛衣毛裤。织完后，她就去自首了。山羊村一下就炸窝了，村里的男人们叹息：“苦命的女人呀！”村里的女人们眼泪汪汪的：“她咋那么傻呀，不去自首，谁又知道她以前的事呢！”

二虎抱着孩子连哭带喊，嗓子都哑了。他已经离不开女人了，没了女人，他的天都塌了。

村委会办公室里，村长坐在椅子上发愣。他拿出那张报纸撕得粉碎，纷纷扬扬的纸屑从他的手指缝里散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