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冯艾交谈, 让我一再地有种错觉——似乎自己是在和一位长者对话。然而,那张被西部阳光晒得黝黑的脸上时而闪现的纯真而俏皮的笑容又提醒我:她,也只不过是一位刚刚二十多岁的女孩子。
我将这种感觉告诉冯艾,她爽朗地笑了:“来西部吧,那是一个能够让人快速成长起来的地方……”
以平常心,做志愿者
其实,当初本科毕业决定去宁夏西吉县支教,我是多少带着一些浪漫主义和英雄主义情怀的。记得到了西吉县的第一个晚上,我和同去的女生坐在土炕上,看着窗外大西北幽蓝广阔的夜空,谈着即将开始的新生活,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位无私无畏的勇士来拯救这里受苦受难的人们。我们被这种感觉激励着,兴奋得难以入眠。
只是我的关于“勇士”的浪漫幻想很快就在严峻的现实面前变得苍白——当我发现一位高二的学生连26个英文字母都背不全的时候;当我看见那些学生在自习课上打扑克的时候;当我看见当地有些老师迟到、早退,对工作不能尽职尽责的时候;当全班有一半的学生辍学的时候,我真急啊,然而更多的却是无奈。
我不得不调整自己的心态,让自己接受志愿者只是普通人,普通人的力量是有限的,然后平静下来,脚踏实地地从每一件小事开始做起。
我首先要面对的是学生学习基础极差的问题。那个连26个英文字母都背不全的学生,我让他每天放学后来我的宿舍补课,从“ABC”开始补起。有一次补完课天已经黑了,我不放心他一个人走那么远的山路回家,就独自去送他。结果回来的时候,我却迷路了,而天又刮起了大风,我一个人在黑黢黢的风声如吼的山里转呀转呀,又急又怕。这时候我看见远处有三三两两的火把亮了起来,听见有许多人在呼喊我的名字——原来是校长带着村民还有学生上山找我来了。我一下子哭出了声,哭得像个孩子……这位学生的英语成绩从最初的8分到28分再到48分,这点点滴滴的进步让我感到非常欣慰。
让我最忧心的是学生辍学的问题。每天早晨走向教室的时候,我心里都会有隐隐的害怕:今天不会又有哪个学生不来了吧?我难忘有一次去一位贫困学生家里家访,当我脱鞋上炕的时候,学生的母亲看着我的皮鞋对孩子说:“娃儿,你要好好读书,长大了就能穿上皮鞋了!”
那双皮鞋是我在县城花了39块钱买的,但就是这样一双皮鞋,却是一位西部母亲一辈子的心愿!面对这样的家长,我不忍心说:“您孩子这学期的学费还没交呢!”我所能做的只有不断地将自己微薄的工资拿出来,尽可能让学生在学校里接受教育的时间久一些、再久一些;只有不断地给我的家人、同学、朋友写信,请求他们资助贫困学生。结果,搞得我的朋友们都说:“冯艾,一看见你的来信,不用看内容,我就知道得掏腰包了。”
曾经有人问过我:“冯艾,西部有那么多上不起学的孩子呢,你帮得过来吗?”每当这时,我总喜欢讲这样一个故事:有一个人,坚持在退潮之后将那些搁浅在沙滩上的鱼儿捡起扔进海里,有人笑他傻:“沙滩上有成千上万条搁浅的鱼儿呢,你捡得过来吗?”这人说:“我捡不过来,但对于被我捡到的那条鱼儿来说,它会因此获得生命。”
是的,就是这样,只能是这样——一个人一个人地帮,一件事一件事地做,也许一批志愿者并不能改变什么,但我坚信,一批又一批志愿者的漫长接力,一定会给西部带来惊人的变化!
给予,是一种幸福